我跟门卫大爷借了躺椅,放在病房外的小院子里,太阳在小院子的上空,阳光正好。我用厚被子垫在躺椅上,苏飞扶着我孃出来,扶着她缓缓地躺上去,再为她盖上薄被。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闭着眼,她懒懒地说:“我今天也享受一下地主老太太的待遇。”我说:“孃,你今天只管享受!”
我把一个大的塑料袋,放在她的头下,防止被子被打湿,再用一条大毛巾,垫在她的肩下,防止水流进她的衣服里。
苏飞端来兑好的温水,我轻轻地解开她的辫子,一手托着她的头,一手用毛巾沾着水,轻轻地帮她擦洗,脏水流进躺椅下的大桶里,苏飞用杯子舀着水,缓缓地淋在头发上,我抹上洗发水,轻轻地揉着她的头发……揉了几下,手上多了一大缕头发,我看着她头皮的好几个地方,变得光秃秃的,我以为是我的手劲太大,我忽地愣住,不知所措的望着苏飞,他冲我摇摇头。我的眼眶里噙满泪,用力的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也不敢让自己抽泣。
苏飞递来干的毛巾,我轻轻地为她擦着头发,更加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害怕再掉下一缕头发。
她的脸上带笑,一直闭着眼,很是享受的样子:“还是小沫手巧,洗得真舒服呀。”
我强装笑颜:“舒服就好,孃,你再躺会,晒一下头发。我去洗毛巾。”
她说:“好,辛苦小沫了!”
我蹲在洗衣房的水槽边,打开水龙头,水哗哗地流,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苏飞走过来,拉我起来,把我抱进怀里。
他哽咽着:“小沫,别哭!”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心里酸胀得厉害,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办?”
他淡淡地说:“我上网查过,正常的,医生也说是正常的,都会是这样的一个过程。”
我不停地抽泣,问他:“没有办法了吗?就只能等吗?”
他也流泪:“没有办法,小沫,什么办法也没有!”
我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怎么就变成了这样?苏飞,我好难过,我舍不得,孃对我那么好,如果,没有了孃,我怎么办?你怎么办?苏叔怎么办?”
他拍着我的背:“别哭,小沫,只管今天,不要想明天,不要去想!”
两个快十八岁的少年,放声大哭,痛苦又无奈,我们都还没有做好面对死亡,面对亲人会离开的准备,满腹心酸,又迷茫。
他为我擦掉眼泪,用毛巾为我擦脸:“别哭,小沫,我们要高高兴兴的。不要哭,别让我妈多想。”
我抽泣着答应:“好,你先过去,我等会晾好毛巾,我就回去。”
他看着我说:“小沫,谢谢你!”
我努力地笑:“你跟我,还用说谢?”
他说:“好,不说!我过去了。”
“你去吧,也不能晒太久,别让孃感冒了!”我推他离开。
我回到小院的时候,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孃在笑,苏飞也在笑,母慈子孝的画面,很美很温馨……
忽然间,就不想长大,我们不长大,父母就不会老。也不想学会那些无师自通的本领,什么善意的谎言,什么强颜欢笑,都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