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阳城,作为大周皇朝的三十六主城之一,繁华程度自是不用多说,虽比不上京都天元城,却也因地处西北平原,倚靠漠河,从而有着得天独厚的农耕环境。
加上城中商户繁多,各行各业皆有人为,又盛产美人佳公子,城外又有美景异象日照金山,是以引得各城各国之人前来行商和游玩,因此在此地,能见到许多异域之人。
而云城分八街,东街与东南为酒街,这里酒楼遍地,一到每年一度的品酒节,这里的醇厚酒香,瞬间可飘满整座城。
东街之后百里,则是整座云阳属地唯一的山林,也是日照金山所在的藏峰山,如今时逢冬日,又临北地,是以山峰积雪,原先绿露深邃的竹林,也成了银装素裹一片。
在竹林的入口,有一间酒肆客栈,阁楼高筑,分三层;后面,是一片院落及四五间屋子,院落里,拱门处种植着两处紫竹,中间是人为造就的小池,还有些已经枯萎的荷叶,泛在冰里。
而这虽是酒肆,名字却文雅的很。‘清露山庄’是它的名,想来这里的老板,是个爱酒之人的同时,也是一个博学多才的学子吧!
所谓:暮来且把桃花摘,朝采清露弄做酒。
客栈的二楼,有男子二十龄,身披着裘皮风衣,面貌俱佳,一头长发仅用金缕丝绸束着,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纷飞细雪,品着热气腾腾的醇香烧酒。
他叫周无依,是这间客栈的老板,虽是七尺少年,身子骨却是孬弱的紧,不说骨瘦如柴,较之常人倒是显得消瘦几分,且面色苍白,饮酒间还带着咳嗽,掩嘴的丝巾,甚至还带着血。
他坐在那里,穿着千金裘,靠着一客栈,整个人却也像如他名字那般,无有所依,显得格外孤寂。
“公子,雪深了,今日怕是无新客进店了,客栈是否需要提前关门歇业。”在周无依赏着百里银装,尝着醇酒之际,有头发花白,一身素衣的老者来到他的身前,瞧着周无依愈发消瘦的身子,苍老的脸上带着心疼。
周无依不曾回头,只是道“不用,咱们这里虽然少有人登门,可既然选择将客栈开在此地,那也当遵守客栈一行的规矩,这店门一开,无论有客与否,不到亥时,便莫要关门。”
忽而,在老者还想劝说的时候,周无依目光远眺,落在几百米外的雪林中,笑道“客这不就来了,凌伯,你该下去准备迎接新客了,免得客人入门,咱们这里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是会叫其他同行笑我周无依不懂礼的!”
“唉……”
凌伯摇摇头,对于正在轻咳的周无依身子满是担忧,轻叹一声,拜别道“老朽这就下去,只是公子,这琉璃醉虽好,可您的身子是饮不得多的。”
“去吧,我心中有数的,凌伯就莫要忧心了。”周无依摆了摆手,回过头对着凌伯轻轻的笑了笑,那一瞬间,笑容绽放的时候,就好似天地中所有的美丽,都汇聚在了一起,若叫人看了,是男是女,都会为这绝世的笑颜折服吧。
目送凌伯下了楼,周无依只觉酒已无味,缓缓的放下酒盏,原本笑中带着星辰的眼睛,瞬间失去大半神采,微微摇头间,夹杂些许疲惫。
再而转头,将目光看向雪景,银白的天地,此刻也不在美丽,倒是多了不少的萧瑟落寞。
只是在这萧瑟的天地间,一个衣裳单薄的白衣少年,正漫无目的的在厚厚的积雪中慢行。
令人惊奇的是,哪怕雪积累的很厚,他的脚步依旧沉稳,甚至每走一步,都不曾留下一道痕迹。
又如此刻纵使天上正飘着无边细雪,落到少年头顶一米处时,就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从而偏移了少年,落在地上与银白化为一体。
待看到了眼前近在咫尺的客栈时,又放缓了脚步,最终停在一颗雪松下,翘首以观,唇角微扬,那俊美不似凡尘中人的脸上,挂着一抹无法意会的浅笑。
“终于到了,卦相中被命运选中的人,希望你能让我刮目相看。”话落,少年微微挪动脚步,一迈身形便就出现在了酒肆前面院落的围栏门口。
抬头看了眼门旁竖着的青色旗帜,看清上面的“清露山庄”四字后,会意的笑了笑,自语一声“一间客栈却唤做山庄,这里的掌柜,看来也是个有趣的人。”
话音方落,凌伯便撑着伞佝偻着身子迎了出来,口中呼着白雾,对少年笑问“外边天冷,里面已经准备好了暖炉,客人是否需要进去歇息一番,顺带尝尝我们这里的佳肴美酒?”
见了凌伯,少年感受了一番其身上的气息,眼底飘过一抹惊奇,暗道:看来这命运选中之人身份不凡,一个管家,都是玄冥真境的高手。
念头落下,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还了个剑指礼,道“老伯客气了,今日天色将晚,晚辈赶了一天的路,属实也有些乏了,还望老伯莫怪晚辈叨扰才是。”
“哈哈哈,公子说笑了,这客栈客栈,本就是做这迎客的行当,哪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凌伯豪迈的笑了一声,转而做出个迎客的手势后,便就走在前面,为少年带起了路。
见状,少年也不含糊,掸去因为方才来到客栈之后气息收敛,落在肩上的飘雪,跟着凌伯的引导,进了客栈。
从外面看,客栈并不是很小,到了里面,一楼却是分做了几个隔间,正厅是吃饭的地方,摆着七八张桌子,供人吃饭用,左侧是酒架和记账所在,右边的隔间,放着柴火,想来是伙房了,还有另外一个隔间,是在伙房后面,隐隐约约间能闻到从里面飘来的酒香,应该是放酒的地方。
随意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凌伯提着个盛放火红木炭的,炽热气息升腾的火炉放在旁边。
将暖炉放好,凌伯问道“公子想要吃点什么?”
少年想了想,好奇的回问“方才在门口老伯曾说这里有美酒,不知可否先上一坛,至于饭菜,随意来点素菜即可,我不挑食。”
凌伯点了点头,又问“我这里有上等酒三种,次等酒六种,下等酒九种,价钱不一,往上递增,公子是要哪一等酒呢?”
“喝酒,自然是喝最好的,还请老伯给晚辈介绍一番这三种上等酒。”少年先是豪爽的取出一锭约莫五两重的金元宝放在桌子上,后又虚心的等待凌伯解惑。
凌伯看了眼桌上的金子摇头笑了笑,道“这上等酒,分别是以春露,夏雨,秋麦,冬梅烧至四十九天而成的四季香,和这北地雪猴儿酱藏数十载的雪猴儿酒,以及用天山雪莲,万丛林百味果……常州极渊的琉璃米配以极北苦寒之地里苍茫雪域中千年不化的冰雪精心酿造的琉璃醉了。
其中琉璃醉为十八酒之最,品上一口,可尝人间百味,闻雪莲生长天山之孤寂,可念月中琉璃,忆平生不可忆之景。”
“这酒真有老伯说的这般奇妙?”少年闻言也是有些惊讶,以前,他尝过不少琼浆玉酿,仙露甘泉,可那些酒虽好,却也无老者所说这般,能见人生百味之功效,顶多就是在修行悟道上有意想不到的助力。
“是与不是,公子只需尝上一尝便知。”凌伯抚须而笑,身子佝偻,这一刻却有种仙风道骨之相。
“哈哈,老伯说的如此诱人,那晚辈不品尝一下,岂不是会抱憾终身,还烦请老伯取来一坛,教晚辈也品一品那红尘俗世的人生百味。”少年长笑一番,眼眸中露出蠢蠢欲动之色,幽深的瞳孔,也带上了星辰的光亮。
却是:浊酒一杯家万里,人生百味是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