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走了吗?”林幻看着老鸨,冷冷的说。
老鸨见林幻要动怒,识趣的离开。林幻推门进屋,隽娘正在床上躺着呢。她见林幻来了,挣扎着坐起来。
“才一日不见,你怎么就病了?”林幻问。
“老毛病了。”隽娘用手捋了捋鬓角的乱发,露出她那惨白的脸,有气无力的说,“今日身子不便,不能服侍你了,实在抱歉。还请见谅。”
“我今日来此,是有事情问你。”林幻说,“问完就走,不会耽搁太久。”
“你说吧,我听着呢。”隽娘说。
“昨天,咱们见面时,我说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可记得?”
“你是说过。不过,我并不觉得不妥。”隽娘虚弱的说,“来这里的男人,十个人倒有九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我和他们不同?”林幻忙说。
“你是和他们不同。”隽娘略带戏虐的说,“他们是城府很深的花花公子。你只是一个不满七岁的孩子。我很想知道,你跟谁学的,怎么就这么老成呢。”
“你听我把话说完。”林幻说,“我说那句话并非是哄你开心。我是觉得咱们两个真的见过。你看着我的眼睛,仔细想想,是不是能想起点事情。”
隽娘盯着林幻。虽然,林幻来这里两次了。可她还从未认真的看他。不止是林幻,来这里的每一个客人,她们都是一视同仁。当她们委身“晚来春”时,她们就对自己有着明确的定位。她们这是供男人们作乐的工具。所有来这里的男人,只不过是她们的客人。
对于客人,她们是没有感情的。因为没有感情,她们也就没必要仔细审视客人的长相了。反正,不管是长得漂亮或是难堪,都对她们的未来没有影响。
若非林幻提议让她端详,她也从未想过要仔细看他。
在她眼中,他确实是个孩子。肉嘟嘟的脸蛋,细腻的皮肤,小小的嘴巴和鼻子。当她的目光移向林幻的眼睛时,她又觉得他不是个孩子。
他的眼睛明亮而又深邃。她注视着他的眼睛,他那乌黑的眼珠像一个吸盘,把她的灵魂吸进了他的身体里。她仿佛置身于一望无际的深渊,只是,她并未感觉到空虚。看似虚无的深渊填充着一个个的故事。
她随手翻阅其中的故事:菩萨像前,一个白衣女子躺在血泊里,肚子上有一个口子,肠子都流出来了。白衣女子身旁,是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一手托着白衣女子的头,另一只手抓着流出的肠子,想塞进女子肚子里。
“不要,不要……”白衣女子声音越来越虚弱了。她紧紧的抓着男子的手,男子用带血的手抚摸着女子的脸,眼中满是悲伤。
隽娘心像是被针刺到了,猛然一疼。
她痴痴的看着林幻,从林幻眼中,隽娘看出了无尽的悲伤。不自觉,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你可想起来了?”林幻问。
隽娘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深深的吸了口气,没有回答林幻。
对于林幻的话,隽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透过林幻的眼神,她感觉到了熟悉的悲伤,有那么一瞬间,她确信,他们相识。可是,仔细想想,她又不知道出他们在何时何地相识了。
“我累了,不能奉陪了。”隽娘淡淡的说。
“我这就走,你自己要多加保重。”林幻说。
“你去哪里?”隽娘问。当隽娘说出这句话时,她便后悔了。他们之间只是妓女和嫖客的关系,他去哪里,关她何事?
“南山之南,日月同天。黑石白沙,普通人家”林幻说。
隽娘不明白林幻话语中意思,当然,她也不想知道。他要走了,作为普通的熟人,她只是简单的祝他一路平安。
回到家,林幻告诉林守才,他们要离开京城了。
“离开?为什么离开?”林守才问。
林幻答应过龙帝,不能告诉任何人。他便随便编造了一个离开的理由,不过,林守才并不相信。换言之,林守才即便是相信,他也不会离开。他可是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让他离开,堪比杀了他。
林幻也看出来了,劝说对林守才是没有用,他必须使出杀手锏了。
次日,林守才带着林幻去赌场,钱卜苟又把林守才给挡在门口。
“林守才,你是不是蹬鼻子上脸了。”钱卜苟怒道,“老子昨天说的话你没听懂吗?我这里不欢迎你了,你快点滚蛋吧。”
“钱老板,我和我爹就要离开京城。这是我爹离开京城前最后一次赌博了,你就成全他吧。”林幻说。
“你们要走?”钱卜苟问。
“小子,我啥……”林幻冲林守才眨了眨眼睛,林守才瞬间明白林幻的意思了。他忙道,“啊,我们就要走了,这是最后一次了。钱老板,你就让我进去吧。”
“确定是最后一次了?”钱卜苟问。
“我替我爹发誓,保证是最后一次了。”林幻手指冲天,郑重的说。
“最后一次啦。进来吧。”钱卜苟侧身让林守才进去,林幻也跟着进去。开始赌了,钱卜苟就站在林守才身旁,林守才不敢问林幻,他只有凭自己的本事押注了。
没有林幻的加持,林守才就是一个赌场废柴。开场连输五句,昨日,钱卜苟给他的银子快输完了。
“爹,最后一把全下,押大。”林幻小声说。
听了林幻的话,林守才想都不想,把剩下的银子全都押上了。庄家开始转动色子,林守才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色子,色子到哪里,他的眼睛跟到哪里。在色子转到最大速时,庄家用杯子把色子罩住。
围着赌桌的一群赌徒,个个像打了鸡血,一边拍这桌一边喊:“小,小,小……”
另一些人喊:“大,大,大……”
林守才也跟着喊大。庄家双手下压,示意赌徒们安静。开盘的时刻到了,赌徒们脖子前深,眼睛瞪的想驼铃,因为紧张,有些人都忘记呼吸了。
“天灵灵,地灵灵,是大是小庄家赢。”
装大把杯子拿开,三点,小。
众赌徒一阵惊呼。压对的人握拳庆祝,押错的人摇头晃脑,叹息不已。
林守才押错了,看着桌上的钱被庄家拿走,他的眼睛都红了。
“爹,还赌吗?”林幻问。
“赌,赌,拿什么赌?”林守才把赌输的火气全撒在林幻身上,“老子听你的话,押大。结果呢,输了个精光。老子真想给你两巴掌。”
“赌博嘛,有输有赢。爹,你别生气,下一把,你一准能赢。”林幻笑嘻嘻的说。
“还下一把?老子的身上的钱全输光了。”林守才狠狠的瞪了林幻一眼。
林幻转向身后的钱卜苟说:“钱老板,我爹没钱了,你看怎么办啊?”
钱卜苟在一旁监视着林守才,就怕林幻帮助林守才,让林守才赢钱。现在,林守才不仅没有赢钱,身上的钱也都输光了,他心里极为舒服,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你爹的钱输光了,与我何干?”钱卜苟冷冷的说。
“之间不是有……”
不等林幻把话说完,钱卜苟忙说:“打住,欠你的钱我已经给你了。今天,我是一分钱也不会给了。”
“钱老板,你听我把话说完。”林幻说,“我不是向你要钱,我是借你的钱。你借给我十两银子,等我爹赢了,立马还给你。”
钱卜苟打量着林守才今日手气不怎么地。就算是借给他钱,他也不定能把本钱捞回来。
“钱老板,你倒是借不借啊?”林幻问。
“借钱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写一个借条。”钱卜苟说。
“没问题。”林幻说。
“跟我来吧。”钱卜苟带着林幻和林守才到了柜台,他吩咐掌柜的拿来了笔墨纸砚。钱卜苟写了一个借条,借银十两,明日归还十一两。
“签字吧。”钱卜苟说。
“爹,我不会写字,你来签吧。”林幻说。
林守才想也没想,便在借条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钱卜苟拿着借条,审视了片刻,满脸堆笑,把借条折起来,放在怀里。随后,他拿出银票,点出十两,递给林守才。
林守才伸手正要接过去,钱卜苟又把手缩回来。
“别忘了,明日必须还给我。”钱卜苟说。
“钱老板放心,我忘不了。”林守才可怜巴巴的说。
“最好是忘不了。”钱卜苟把银票放在林守才手里,依旧冷冷的说,“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明日你若是不能还钱,到时候,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拿着钱卜苟借的钱,林守才又回到了赌桌旁。
“押大押小?”林守才问。
“押小。”林幻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下多少?”林守才问。
“全部押上。”林幻说。
林守才看着林幻,心里犹豫不决。刚借来的十两银子,全部押上,林守才心里有些不舍。林幻忙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你最后一次翻本的机会了。错过了这个机会,你会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