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将军府,林幻还没来得及脱去朝服。他的四个副将就围了过来。
“大哥,陛下下旨了吗?大军何时开拔?”
杜壮看着林幻,一脸兴奋。对于杜壮这样的军人,最荣耀的事情便是上阵杀敌,然后军功累累,凯旋回城了。至于战争会不会死人,和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军事思想,杜壮从未考虑过。
“大哥,我反复考虑过了,咱们的五万‘铁血军’要分为三队。前锋五千人,中军三万五千人,后面一万人为接应部队。”赵威说,“先锋官让我来当吧。我率五千铁骑,轻装上阵,一路突击,估计十日便能到达长歌。我与长歌城的守军汇合后,便率先发动攻击,打北凉军一个措手不及。”
“为什么让你做先锋官,我当先锋官更合适。”钱雄说。
“你们都不要争吵了。”林幻说,“君上决定和亲。这丈,咱们先不打了。”
“和亲,为什么要和亲?这仗都还没开始打,就要认输吗?大哥,是不是他们文臣那些缩头乌龟出的馊主意啊。”杜壮气愤的说,“大哥,你在朝堂上怎么不力争出战呢?”
“四位兄弟,此中隐情我现在不便透露。北凉此刻大军压境,咱们要面对的敌人并非只是北凉人。”林幻说。
“难道暗中还有敌人?”韩武沉默片刻说,“我还纳闷了,原来是这样……”
“老韩,你想到了什么?”杜壮问。
“北凉大军压境后,为何迟迟不动?”韩武说,“兵法有云:兵贵神速。拓跋野久经沙场,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此次,北凉只是大军压境,并未有下一步的动作,好似要故意等我们出军,和他决一死战。他的这番操作,有违行军之道啊。”
“韩副将说到点子上了。”林幻说,“所以,我们出兵北上,正中敌人圈套啊。”
听了林幻的话,四人不再言语。
“你们先回去吧。有事情我让老陈喊你们。”林幻说。
四人告退后,林幻换了一套便服。他来到后院,找到管家老陈。
“陈叔,你帮我准备一些香烛,等一会我要去‘无相寺’。”林幻说。
“公子稍后,我马上去准备。”
老陈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老陈带着丫鬟小莲过来。
“公子,香烛都备好了。”老陈指了指小莲挎着的篮子说,“让小莲跟公子去吧。”
林幻点点头。
“无相寺”距将军府有二里路,林幻自己去,只需一炷香的时间。今日,小莲跟着,他便放慢的脚步,大约半个时辰,两人才到‘无相寺’。
传闻,“无相寺”是达摩东渡后所建造的第一座寺院,武帝在朝时,曾封“无相寺”为皇家寺院。后来,宋帝登基后,便开放了“无相寺”,京城的百姓居可去寺庙里烧香拜佛。是以,“无相寺”的香火从未间断。林幻站在“无相寺”门口,看着络绎不绝的烧香拜佛之人,心中一阵感慨。
“公子,咱们不进去吗?”小莲问。
“走后门吧。”林幻说。
林幻常来“无相寺”,和寺内主持法正大师相交甚好。为方便进出,法正便允许林幻可以从后门进入寺庙。今日人多,林幻怕从前门进去,遇到熟人,便选择了后门。
林幻领着小莲,穿过两条街,绕到“无相寺”后墙,在一棵垂柳旁站住。林幻扒开下垂的柳条,露出一个小门,林幻先让小莲进去,他随后跟着进去。
进入后门,便是“无相寺”的后院,后院内,种植诸多垂柳,白日时,此处也是幽暗绿茵。
穿过后院圈门,便到了前院。前院有五个大殿,林幻此去北凉,路途凶险,他是要佛祖保佑他们和亲队伍一路平安,便去了大雄宝殿。
来到大雄殿,店内香客甚少,这倒是出乎林幻意料。林幻让小莲拿出香烛,他点燃香烛后,跪在佛像前,磕了三个头。在他正要起身时,眼睛瞟见里屋闪过一个人影。隐隐的,林幻还听到法正大师的声音。
法正大师一向自命清高,京中的权贵来“无相寺”拜佛,法正是不出面迎接。就算他这个大将军来,法正也是要看自己的心情决定迎不迎接他这个大将军。
隔壁屋中到底是何人?竟能让法正亲自迎接,并且还坐陪论佛。
好奇心驱使林幻缓缓的走到厢房门口,透过门缝,他看到房间里坐着一个人,那人披着黑袍,连头上都是顶着黑袍。给人的感觉,甚是神秘。
“无相寺是佛门清净之地,怎么会有神秘人物到来?莫非,法相和尚另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这样想着,林幻更是决定一探究竟了。
“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着相,方能做到无惧无畏。施主此行,不可多虑。心中虚静,便能容纳万物。”法相说。
黑衣人微微点头。
“贫僧还有事情,不能奉陪,施主自悟吧。”
法相起身,走到门口。林幻躲避不及,被法相看到了。林幻索性不躲,他冲法相讪讪笑了笑,说:“我正要找大师呢,不意在这里碰到了。”
“哈哈!林将军几时也做梁下君子了。”法相笑道。
黑衣人听到两人的交谈声,缓缓的转过身子,瞟了林幻一眼。林幻也瞟了黑衣人一眼,四目相对时,林幻整个人像是被雷电击中了,他身子打了个寒颤,然后就呆住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林幻喃喃自语。
“林将军,你没事吧。”法正大师说。
好一会,林幻放回过神,他冲法正笑了笑,说:“大师,我最近太过劳累,失态了。”
“不妨,不妨。”法正说,“将军是去贫僧的房间品茶还是……”
“我想在这里静坐片刻。”林幻说。
“也好。”法正大师说,“贫僧告辞了,将军自便。”
法正大师走出了大雄宝殿,林幻盘腿坐在蒲团上,他的眼睛却直直的盯着厢房。
“是她,一定是她。可是,不可能,怎么可能……”
林幻脑袋一阵混乱,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那场战争的残酷画面:长歌之战。他入伍以来参加的第一场战争,也是状况最为惨烈的战争。打到最后,双方短兵相接,激战了三天三夜。
林幻战至最后一刻,因为身子虚脱,昏倒了。
当他再次醒来时,战场上除了漫山遍野的尸体,再也没有活人。
夕阳如血,天空蔚蓝。
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他才十四岁,他不能死,他也不想死。
他拼劲全力,想让自己站起来。可是,他实在太累了,不要说站立了,他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了。
难道,他要死了吗?
他不甘心。可不甘心又有何用。大军已经撤退,这里除了尸体,别无他物了。谁又会发现他的存在啊。
他静静的躺着,身体恢复一丝力气了。他决定,再试一次,最后一次,如果还站不起来,他就放弃了。
他用受伤的手按着身旁的尸体,用劲全身的力气,终于可以让他的头抬起来了,在夕阳落下的方向,他看到一个白衣女子,她长发飘飘,衣袂翩翩,她的笑是那么的亲切,她的眼睛是那么的明亮。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伤痛,恐惧和饥饿。
她冲他微笑,冲他招手。
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身不由己的朝女子走去。
她是那么的美丽,就像他梦想中的天堂,天堂就在眼前,他必须要去追求。
天堂,美丽的天堂,他一世的追求,一世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