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幻缓缓的睁开眼睛,映入他眼帘的是满地的沙粒。
随即,他脑海中想到的一件事情是“长歌之战”。
那是他从军后的第一次上战场厮杀,也是刘宋立国以来战况最为惨烈的一场战争。三万“铁血军”对抗十万北凉铁骑,他们硬是把北凉人给阻挡在长歌城外。
战争持续了一个多月,杀到最后,三万“铁学军”只剩下三千人了。很幸运,林幻是三千人中一员。他曾被北凉人给击昏了,北凉人以为他死了,自己人也以为他死了,三千人在撤退时,并没有带上他。
他在黄沙里昏迷了三天三夜,当他醒来时,先看到便是漫天的黄沙。
又是黄沙,莫非又发生战事了?
林幻缓缓抬起头,他的左脸颊有些痛,他用手摸了摸,手上又血渍,想必,脸已经被沙粒划破了。
接着,他感觉嘴里有东西。他吐了出来,地上是一块晶莹剔透的小石头。石头呈心的形状,拿在手里,圆润光滑。他自己端详石头,石头一面刻着凤鸟,另一面刻着古怪的文字,他不认识。
“将军醒了,将军醒了。”
有一人大声的喊,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喊:“将军威武,将军威武。”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林幻用长矛触地,借助长矛的力量,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林幻环顾左右,在他的后方躺着三两滑车,都摔散架了。他的前方,地上躺着一匹马,马嘴流血,马眼紧闭。显然,马已经死了。
四周是围观的士兵,还有迎风招展的王旗和“铁血军”军旗。他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欢呼。
“林将军好样的。朕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一人竟能挑动三辆滑车。以后,林将军便是我大宋国的‘滑车将军’了。”
林幻听到身后宋帝的声音,他忙转身,看到一行人拥簇着宋帝朝他走来。
林幻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臣林幻叩见圣上。”
“将军快快平身。”宋帝紧走两步,来到林幻跟前,双手扶起林幻,继续笑道,“能有林将军如此神人是我大宋之福,是我大宋子民之福。今日挑滑车比试就此为止。来人呢……”
“奴才在。”太监庆喜忙回答。
“取笔墨纸砚来,朕要亲封林将军。”
庆喜退下,不多时,他便托着木盒走来。宋帝打开盒子,里面是文房四宝。早有太监把宣旨铺好,宋帝提笔,在宣旨上写了“滑车将军”四个大字。
随后,又有太监拿来了玉玺。梁帝拿起玉玺在宣旨下端盖了章。梁帝放回玉玺,自己又审视了一遍,对于自己所写的字,梁帝点点头,很是满意。
“林爱卿,以后你便是朕的‘滑车将军’了。”宋帝说。
“臣谢主隆恩。”林幻又磕头拜谢后,放起身从太监手里接过宣旨,小心的折叠好,交给身后的侍卫。
林幻恭送梁帝回宫后,便也回到了将军府。
林幻十四岁上战场,十八岁便军工赫赫,二十三被宋帝封为将军,并赐了将军府邸。相对于其他官员的府邸,将军府不甚大,但对于林幻来说,已经很空旷了。他今年二十五,尚未成婚。除了府里一个管家,五个仆人和丫鬟外,再无旁人。
为了让将军府不那么冷清,林幻便让他们手下的四个副将搬进了府邸。明面上,四个副将是他的手下,实则,林幻带他们如兄弟一般。
林幻脱下战袍,换上平常衣服。这时,管家老陈进来,说:“将军,晚饭做好了,你准备在哪里就餐?”
“把酒菜摆放在‘沁园亭’吧。”林幻说,“对了,你去告诉我的四个副将,让他们也去‘沁园亭’,晚饭我和他们一起吃。”
“是。”
老陈转身要走,林幻又叫住了他。
“你去西院,告诉先生一生,就说我请他呢。让他务必也到场。”
“是。”
老陈退下后,林幻洗了把脸,对着镜子整了整发髻,便赶往“沁园亭”了。四个副将早早坐下了。他们见林幻来了,便都齐刷刷的站起身。
“见过将军。”四人异口同声的说。
林幻招手,示意他们坐下。
“我说过多少次了,没有外人的时候,咱们就是兄弟。弟兄之间,无需多礼。”林幻入座,看到先生并未来,心中有些不悦,但脸上并未表露出来。林幻接着说,“今日心情好,我让厨房多做了几个菜,咱们弟兄几个多喝几杯。”
“大哥,今日在校场上,你真是给咱们军人争脸了。你是没看到,当你挑起三辆滑车时,那些文臣的脸都变色了。平日,他们文臣瞧不起咱们,说咱们是一群莽夫。今日之后,我看还有谁瞧不起咱们军人。”赵威端着酒碗说,“这一碗,我代表军中的兄弟们敬你。”
“赵威,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我是你们的老大,我理应给你们长脸。”林幻说,“不过,你敬的这碗酒我喝了。”
林幻端起酒碗,仰头干了。
“今日校场挑滑车,确实镇住了那些文臣。但指望那些文臣就此高看咱们这些武将,我觉得咱们这么想有些自欺欺人了。”韩武皱着眉头说。
“我同意韩大哥的话。”钱雄说,“文臣对咱们的鄙视非一朝一夕之所成。大哥今日之举,或许是镇住了他们。但要想他们认可咱们,怕是多想了。大哥今日之举,说白了也是武夫之举。”
“奶奶的,咱们弟兄在沙场上流血牺牲,他们在京城风花雪月。没有咱们的牺牲,他们能过上这么惬意的生活。翻过来,他们还看不起咱们。真是没有天理了。”杜壮越说越来气,他端起酒碗,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并把酒碗狠狠的放在桌上。
“你们是你们,他们是他们。他们看不起你们,你们也看不起他们便是了。何必为他们的眼光而独自生气?就你们这智商,无怪乎文臣们说你们是莽夫了。”伴随着说话声,先生一身白衣,手拿折扇,缓缓而来。
“先生来了,快快请坐。”林幻起身,让先生坐在自己身旁。
四个副官则不怎么待见先生,他们四个相互交换了眼神,便都明白对方的心思了。四人定定的坐着,没有起身相邀的意思。
林幻虽觉得四人行为有些不妥。但若是强行让他们四人起来,更为让先生难堪。他朝先生笑了笑,想用笑化解先生的尴尬。
先生倒无所谓。他大大方方的坐在林幻一旁,脸色自若,仿佛四人不存在一样。
“张先生,你说我等俱是一介武夫。你和武夫坐在一块,难道不怕有损你清高的身份吗?”杜壮忍不住,先出言反驳。
先生姓张,来自长歌。林幻对他有救命之恩,先生便定居将军府,辅佐林幻。先生之手段,林幻是见识过了,是以,林幻对先生一向尊重。
只是,林幻对先生的尊重,引起了四位副将的嫉妒。他们跟着林幻出生入死多年,也只博得一个和林幻平起平坐的机会。先生片功未有,却也能和林幻平起平坐,他们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是以,平日里,他们看到先生便来气。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张先生摇着折扇,朗声说。
听了张先生的话,四个副将面面相觑。
“大哥,他说的什么意思?”赵威问。
“大哥,他是不是骂我们呢?”杜壮狠狠的瞪了先生一眼,说,“我说书呆子,你能不能说些我们能听懂的人话啊。”
“哦,你们听不懂。这样吧,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