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极尽优势的情况,不知道为何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雷虎的手下死伤大半,瑚玉带来的人也折了大半,至于方宿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两败俱伤恐怕谁都没有想过,却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瑚玉想着身上带的东西,又望了一眼陆九九,眉头微皱的算计了一阵,转身就要离开,却不想会被方宿拦下。
瞪了方宿一眼,瑚玉想一旁残留的手下使了个眼色,结果还没等人动作,方宿带来的人便缠了上去,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难解。
咬牙骂了句什么,瑚玉扭头望向方宿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然后趁人不备的同时撒出一片粉雾,正要借着东风逃遁的时候,方宿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剑没入了她的身体。
惊讶和愕然在瑚玉脸上来回闪过,最后只剩下苍白一片,衬得嘴角那抹血色更加刺目,而方宿却冷着脸收手,再一挥的甩掉了剑上血色。
“唔!”瑚玉一口血喷出,不敢相信的望着方宿,等到粉雾散去,她也跟着软倒在地。
“为什么?”那样的情况,他怎么还敢冲过来,又是如何辨别了她的位置?就不怕中毒吗?而她,是真的撒了毒的。
“世上有药就能医,有毒就能解,你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我也不会。”方宿冷眼望着瑚玉,然后在心里几不可闻的叹了一气。
吃了那么多次亏,知道对方身边有能够用毒的高手,他们又怎么可能没有半分防备?对方以为他会忌惮,而事实上,他从未怕过。
方宿想着望向不远地方的君临晚,嘴角微扬的露出一抹浅笑,这让瑚玉看得愕然,顺着视线望向君临晚,顿时咬牙切齿的气急攻心,于是又吐了一口污血。
不甘心,瑚玉不甘心,为什么君临晚身边都是这样的人?连她自傲的用毒,在对方面前也如此不堪一击,而她从头到尾只是想求一人心,为什么就那么难?!
趁着方宿望向君临晚,瑚玉从怀里掏出一支管笛防在口中
,表情狰狞的望向君临晚所在方向,正要用力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哐当。
方宿手里的剑敲在笛前方,将原本飞出的银针反弹向后,在瑚玉瞪大眼睛的时候,银针穿过其后脑消失了踪影,只剩下瑚玉软倒在地的身影。
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瑚玉,方宿眼中闪过一刻怜惜,随后隐藏在了一片平静下,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波澜不惊。
看到瑚玉身亡,随之而来的黑衣人也散了开去,只剩下雷虎还在和蒙梁硬碰硬。
“老大!走吧!”不知道哪里来的手下大喊一声,这时雷虎才发现被人围住的陆九九,还有摇摇欲坠的花奴,心里不觉一惊。
“谁也别想走。”蒙梁一剑挥来拉开了雷虎手臂,在被血色染红的时候,雷虎忍不住咒骂了几句难听的。
没想到这些人会这么大费周章,就算陆九九该死,他也没理由一起陪葬,这样想的雷虎又望了一眼陆九九所在方向,然后挥手大喝。
“撤!”雷虎的话才说完,那些手下便作鸟兽散的潜入了山林。
“雷虎!”听到雷虎大叫,还在坚持的花奴愕然大喝,却因为气急攻心而摇晃的差点跌倒,吓得陆九九急忙把人扶住。
“花奴,你别动气,我去给你找解药!”陆九九的关心真切,扭头就要去找瑚玉,结果却看见走来的方宿,而方宿身后已然是死去的瑚玉。
再扫了一眼四周,竟然是一片狰狞狼藉,原本的优势,瞬间成了过往云烟。
意识到什么的陆九九,突然嘲弄的笑出声来,扭头望向君临晚的时候狠狠咬牙。
“为了我陆九九,你还真是没少下功夫。”如果不是准备充分,又怎么可能把她逼到这个程度?陆九九心有不甘,恨不得眼神能够杀人。
“……”君临晚望着陆九九,面上表情复杂,却始终无言。
她是没少下功夫,甚至可以说是机关算尽,但她想要的却不是眼前你死我活,她原本是想一起好好活下去的,可事实证
明,那都是她的天真罢了。
远处的雷虎想走,却被蒙梁拦住,两人纠缠着跑进山林,方宿抬头看到想去追,但是望了一眼君临晚,又停下了脚步,只是示意带来的人跟上。
东斗被君临晚抓住,阿林守在一旁,几个人齐刷刷望着孤立无援的陆九九,后者却始终傲然的没有失掉身份。
“公主,你快走。”气息悬游的花奴,直到现在还努力想要让陆九九走,强撑着挡在陆九九面前,警戒的盯着君临晚一行。
“花奴!”扶着摇晃的花奴,陆九九忧心更甚,却也无可奈何,没有了瑚玉,她根本没有解药,狠狠望向君临晚,却再也说不出话。
君临晚中过同样的毒,可她还活着,那就意味着,如果求君临晚的话,花奴就有可能活,但她要如何开口?陆九九的骄傲让她抿紧了嘴。
不同于陆九九的天人交战,君临晚只是冷眼望着花奴,看对方虚弱的强撑,那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看得她有些恍惚。
那天在马背上的迷糊,此刻却越来越清晰,明明就跟她一样虚弱,却还是强撑着骑马把她送到了师傅身边,知道她能救以后,吊着的那一口气也跟着消弭在空气里。
如果不是看到眼前同样中毒的花奴,君临晚不会知道,叶寻当时耗费了多少心里,而她又是怎样的死里逃生。
“那天,叶寻也是这样。”喃喃的望着花奴,君临晚低声说着,眼中虽然有些湿润,却尽是冰冷的光。
仿佛自言自语,君临晚望着花奴看的目不转睛。
“他那天应该也是这样护着我,明明自己也难受,却强撑着没有倒下,你们很像。”君临晚的话让花奴听得皱眉,有些莫名其妙,却让陆九九眼中眸光微闪。
“说一千道一万,结果你和我有什么区别?”陆九九望着君临晚冷笑。
因为陆九九的话而回神,君临晚望着对方看了好一阵子,然后轻笑。
“是啊!我们本没有区别,从来就没有区别。”君临
晚越说,脸上的表情就变得越来越冷,直到被一片冰霜取代。
“因为没有区别,所以我愧疚,我想要弥补,我想要对你好,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那些家国天下,让有能力的人去烦恼就好,可是我错了。”君临晚望着陆九九微微摇头。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我早已身在局中,却还想置身事外,我以为的好,对别人来说却是一种残忍,就像我以为,你会选择以大局为重,偏偏,你眼中只有狻猊城。”遗憾,后悔,难过,君临晚不确定,但事情发生了,她难辞其咎。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只是大家要的东西不一样,仅此而已。”为了得到,她一直都在失去,与亲人分离,隐藏自己的身份,抹杀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时刻保持清明,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改变这命运。
“如果我让你再选一次,你会放过我,然后选择寒曦邪吗?”虽然会让狻猊城蒙难,但是终有一天会像椒图一般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只是需要花些时间罢了。
那样做虽然残忍,却能够尽量缩小受这番战火波及的范围,如果不是,那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就是整个上邪的劫难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我不后悔,因为,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就算你给我十次百次的机会,我也还是会这么做!”唯一后悔的,怕是只有那一场婚误吧!要是她没有求来君临晚这门亲事就好了,可就算她不求,君临晚也还是会去狻猊城救人,狻猊城还是会被人利用,还是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所以,陆九九没有理由后悔,她只是不甘,为什么此刻痛不欲生的人不是君临晚?为什么赔上的要是她狻猊城?凭什么!
“我也是。”听到陆九九的回答后,君临晚淡淡的笑了,然后低声回了这么三个字。
她也早就没有了后悔的资格,就连死,都是不能自己做主的,所以她才会站在这里,为了美好的未
来,她只能前行。
将手上的剑交给东斗,君临晚松开了抓住对方的手,这让东斗微微一愣,方宿也惊讶的望着对方。
“君儿?”方宿喊了一声,想要说点什么,却在对上君临晚回眸的视线后停顿,然后眉头微皱的抿嘴咬牙。
剑上的寻字有些刺眼,让东斗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突的就升起,然后恶狠狠的望向陆九九和花奴。
明明活着比较有用,可方宿知道,在陆九九回答了刚才那个问题之后,便没有活着的必要了,而有些人,从一开始就不想让她活。
“你想干什么?!”看到东斗走近,花奴摇晃的想要阻拦,结果脚步虚浮的跌坐地面,而陆九九只是狠狠的瞪着君临晚渐行渐远的背影,完全无视了东斗手中举起的长剑。
“公主!”花奴大叫,陆九九也大叫。
“君临晚——!”
迎着风,君临晚头也不回的向前走着,脚下趟开的血色染红了衣摆,她却仿若不觉的径自走过。
昔日山谷里的屠杀,比这里要惨烈多了,而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还好,她想起来的不算太晚。
她没有资格指责陆九九什么,椒图的前车之鉴摆在这里,椒图的子民作为流民痛苦了二十年,也不过是维持了上邪虚假的和平,他们的牺牲没能改变任何东西,所以陆九九不愿意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人总是要为自己作的事情付出代价的,也要为自己的决定承担相应的责任,所以,她不会同情陆九九,也不会安慰自己。
到头来,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独自清明,机关算尽,也还是逃不脱这命运。
“阿林,我想回家了。”
君临晚回头望着身边亦步亦随的阿林笑了笑。
没说话,阿林伸手牵起君临晚的手,脸上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昂首向前走去。
脚下的血色拖拽,把身后的尸山血海抛出很远,没有人想要回头去看,因为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