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还有说完，宁剑雄便已拍案而起。
那一掌响声震天，铁木做的桌子被拍成两半。
他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指着他，眼中怒火燃烧。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一遍！”
帝无辞知晓是他误会了，却也没有解释，垂着眼睛不语，背脊却挺得笔直。
宁剑雄见他如此，一副遭了雷劈的模样，颓然跌坐回椅子上，痛心疾首。
躺在椅子上，不断低喃：“孽子啊……孽子！”
宁芸儿也未料到他与苍梧的关系竟已到了这个地步，怔了许久，才慌乱回了神，上前走到宁剑雄身边，替他拍着背顺气。
桑曦和宣秩见此也愣了一下，看着老爷子这般模样，宣秩有些担心，正要上前，被帝无辞一个眼神制止。
“说什么孽子，当年你们把他丢到低阶大陆时，可有想过他的生存问题？”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一道轻浮的声音传来。
风彻靠在门边，不屑地挑着眉。
“退下。”帝无辞睨了他一眼，冷冷下令。
风彻眼珠子一转，撇了撇嘴，又晃悠着身子离开了。
“等等！”宁剑雄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众人心中都不由得一紧，眸光凛冽地看向宁剑雄。
莫非他分辨出了风彻的气息吗？
风彻顿住步子，回头看向他。
宁剑雄从椅子上起身，瞪大的眸子里怒火还没有散去，周身气势威严得可怕。
“你就是那天从灵泉把蛇王带出的人？”
走到风彻跟前站定，宁剑雄粗犷低沉的声音如同滚雷一般落下。
震得风彻耳朵嗡嗡地响了两下。
他余光朝屋子其余几人看了几眼，才硬着头皮道：“是我。”
话落，宁剑雄一声冷笑：“你们跟那魔女有勾结，还想着跟我昭阳王室来合作？”
“是魔主欺瞒在先，倒与王爷
的情义无关。”桑曦察觉到情形不妙，忙上前开口缓解气氛。
“到底是她在欺瞒，还是你们有意维护！”
“爷爷！”
宁剑雄那一声怒喝，滔天的威压朝着几人碾压而去。
宁芸儿来不及阻止，只能用灵力护住离自己最近的帝无辞。
离他最近的风彻被震飞，在空中翻滚了几下才稳住身形。
撑着膝盖，“哇”地就吐出一口鲜血。
而正在朝他走去的桑曦，为了避免露馅，只能够用身体来承受这一怒火。
他正凝神让身体撤下那几乎已成本能的抵抗行为，身前忽然闪过一人，朝自己扑来。
他愣了一下，被那人扑得踉跄倒地，紧接着脸上便被糊了一层热血。
“你……”
他震惊地看着倒在自己身上，满脸是血的宣秩，有些失言。
“祭司身子不好，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些才是。”
宣秩咽下口中的一口血，强撑着从他身上起来。
桑曦还未从震撼之中回神，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盯着自己，他猛然回头，对上帝无辞那双深邃危险的眸子。
“哼！你倒是有几个忠心的部下！”
宁剑雄看到那一幕，重重一哼。
帝无辞起身直面向他：“晚辈将蛇王带出，的确有要与您合作之意。不过宁老的心思，我始终没有猜透。”
他语气平淡，眸光淡淡地转向宁芸儿。
宁芸儿因此一怔，随即抿紧了唇。
“联姻……是我的意思，爷爷不过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意才如此做的。”
“哼，假惺惺的女人！你以为这么说，他就会感激你帮他拉了个厉害的靠山吗？”
风彻平复了下体内翻腾的血液，踉跄着步子走进来，恶狠狠地盯着宁芸儿。
“当年他为了主子连命都可以不要，你以为他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风彻！
”
宣秩听他这话，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怕是又开始犯脾气了，连忙厉声喝住。
“让他说完！”宁剑雄低喝一声，目光危险的盯住帝无辞。
宁家人避世多年，虽是没有错过大陆上的各种大变，可对许多事情的细节却知之甚少。
不仅是宁芸儿，甚至连整个宁家，都以为帝无辞曾与苍梧有过孽缘，至他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后，心中多少会存了怨恨和怒意。
可眼下从那轻浮小子的言论来看，事情远远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风彻将二人这些年来相处、他所知道的事情认真地讲述了一遍。
宁芸儿咬着牙，憋着眼泪，倔强地面对着这一事实。
“主上虽是魔主，可她并非是十恶不赦的魔头。如今她归来，魔族强盛，可她想的也不是要将你们龙族赶尽杀绝！她做那一切也不过是想要保全自己的男人，是你们小人之心，非要多此一举，来费心算计！”
风彻最后，咬着牙，几乎吼出来的。
他眦着牙，怒瞪着宁剑雄和屋中其他几人，一派敌视。
宁剑雄丝毫不回避他的敌意，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重重一哼：“烦人的狗！”
说罢，他又瞪向帝无辞：“作为一个男人，还要女人来保护，真是丢我宁家的脸！更是丢你老子的脸！”
帝无辞深邃的眸子一闪，眼神坚定：“所以我才必须要往魔族走这一趟。”
宁剑雄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什么，浓眉狠狠蹙起。
“魔族果然出事了。”
宁芸儿始终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好多圈。她没敢吭声，生怕自己会忍不住。
听到宁剑雄这么说，她才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上前问道：“所以你们才假扮四方殿的人来试探我跟爷爷吗？”
几人一怔，将目光都转向了帝
无辞。
帝无辞眸子闪了闪，才缓慢地摇了摇头。
宁芸儿和宁剑雄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我回归神鼎大陆的时候的确碰过四方殿的圣器。只是我没想到他们会找上我。”
他这话一出口，其余几人便知该如何配合了。
就连风彻也识相地没有插嘴。
“那现在圣器在何处？”宁剑雄看着他，状似随口一问。
“我不知道。”帝无辞神色坦然，“我过来之后，就消失了。”
“想来是那边的人怕暴露身份，所以隐藏了起来。”宁剑雄自言自语地低声说着，沉吟了片刻，才重重一叹。
望向书房外的天空，眼中的怒火散去，目光渐渐变得深远凝重。
“你可有当龙主的念头？”
帝无辞闻言，看了眼宁芸儿。
宁芸儿忽然被他视线扫过，眼泪差点掉出来，忙背转了身子，抬手将眼眶中的泪水擦干。
“若能让她消停几年，倒也未尝不可。”
他收回视线，对上宁剑雄打量的目光，语气平常。
宁剑雄听着目光一瞪，眼看着又要暴走。
忽然他脸上的神情一松，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倒是有你外公当年的风范！”
宁芸儿默默地垂下了头。
“若真是如此，芸儿跟着你，我倒也放心。”
他话锋忽然一转，让所有人的脸色又是一变。
“你能对那个魔女如此上心，自然也能对芸儿做到这个地步。纵然那魔女不肯让步，我相信，你也不会苛待她。”
“爷爷！”这回轮到宁芸儿急了。
她紧张地看了眼帝无辞，上前拉住宁剑雄的手臂。
“我没关系的，您不必为了我为难表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称呼几乎已经听不见了。
“你小子怎么想？”宁剑雄没有理会她的
话语，又将选择权抛给了帝无辞。
帝无辞眸光一沉，原本淡漠的面容上染上了一抹冷意。
“我既是认了祖，自然不会伤害同门之人。但倘若有人触我逆鳞，我也绝对不会有所顾忌。”
他话说得很直接，甚至是否认了宁芸儿即将嫁与他为妻的事实。
宁芸儿听得脸色惨白，宁剑雄更是神情暴怒，双手骨节捏得“嘎嘎”作响。
他修为极高，仅仅是动动怒，周围便已形成一层恐怖的气流，带着绝对强者的威严。
帝无辞只觉得胸口一闷，喉间又涌上了一层甜腥。
“你小子！那么多人争着要我王室的力量，你倒是好！为了一个女人，拼命地把这个香饽饽往外面扔！”
宁剑雄越说越怒，周身的威压，已形成了一种可怖的意念，只朝着帝无辞一人拢去。
帝无辞只觉得肩上陡然像是压了万吨巨石，背上更是传来一阵刺痛。
他腿一松，“砰”地一声，一条膝盖跪了下去。
“你娶不娶芸儿！”宁剑雄见他强行承受，一声怒吼，威压又增强了一分。
“当年在风澜……”帝无辞开口，闷哼了声，运转周身灵气，稍微平复了下胸前翻涌而上的鲜血，接着道。
“曾经有一个女人横在我们中间，她为了她遵从心中的道义，决绝地放弃了我。如今，我绝对不会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他说着，紧咬住牙关。
凝聚了力量到手心，艰难地抬起手臂在自己身上几处穴位点了几下。
一道金芒自他眼底溢出，他眼神一凛，顶住那千万吨的压力，用力一挣。
在宁剑雄震撼的目光之下，站了起来。
宁芸儿看到他眼底闪烁的金芒，失声轻呼。
“你……你的血脉……”
宁剑雄怔怔地看着他，甚至都忘记了要收起威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