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谁?!”
那一声怒喝,震撼神魄,裴云凡整个身子猛烈一颤,意志险些被他震碎。
堪堪稳住心神,接着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背脊上的痛,已经感受不到了,身子也已经全部麻木,失去了知觉,渐渐变得冰凉。
然而比起疼痛,这才是真正可怕的。
裴云凡眼中含着暗光,在他又一次上前,欲再次羞辱逼问他时,他眼眸陡然一瞪。
触到那双坚韧的眸子,仰黎心神猛然一震。
不知为何,心口悸动起来,紧接着,喉间便感受到一抹甜腥。
他双眸危险地一眯,阴鸷地盯着仰黎,抬起手背,在嘴角一拭。
一抹鲜红的颜色,赫然出现在他白皙修长的手背之上,妖艳似花,红艳似火。
裴云凡也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他,在他抬手的时候,心底不断地催动咒语。
知晓他能有本事埋伏进来,必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仰黎做事周密,心思更是深不可测,虽是怒火中烧,却并没有放松警惕。
看到他手边的那柄权杖,勾唇冷冷一笑:“倒是聪明。”
虽是说的夸赞的话,话语中的讥诮之意,却十分明确。
裴云凡背脊被伤,已是无法动弹。
唯有神魄还在残留支撑着,他盯着仰黎,看着他瞬间闪现至自己身前,缓缓闭上了眼睛。
仰黎见状却并未欣喜,而是心头一跳,警觉地盯向四周。
就在这时,裴云凡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一束金芒自他眼底射出,径直激射在仰黎的身上。
仰黎察觉有异,也知晓这便是他的后手,速度极快,甚至无人能够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便已经闪开了那道金芒,转瞬又欺身上前,一手将他从地上捏了起来。
一入武尊境界,便已是这片大陆的主宰。
他与帝无辞之
所以能够占据整片大陆,分据南北两境,也是因为他这强悍得无人能够撼动的实力。
若非想要逼问出幕后主谋,要杀死裴云凡,仰黎只需要动一动手指。
甚至连手指都无需要动,只是意念,便足够将他摧毁。
裴云凡被他拎起,也没有畏惧,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意。
仰黎一直警觉着四周,尤其是脚边的那一柄权杖。
这柄权杖,是整座神塔的核心,拥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
若说仰黎是北境人们心中的神,那这座神塔,便承载着神的意志。
是最为神圣不可侵犯之地。
见权杖没有异样,仰黎心底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却还没完全落下去,南边又闪过一道震撼寰宇的雷声,雷电之鸣,响彻大陆。
看到那道雷劫落下,仰黎眉头微蹙。
脚下的神塔,猛然又开始晃动起来。
比起之前的任何一次动荡,都要来的强烈,好像是要将其摧毁了一般。
神塔高耸入云,看不到顶。
这一晃动,跪在塔前的所有子民,前一秒刚安定下来的心,又被高高悬起。
这一次的异动,不再是对即将发生事情的预兆。
这动荡的架势,足够将神塔毁灭了。
仰黎抬头,头顶刚好落下一块沉重的黑色石块,重重朝着他的额头砸去。
然而他却直勾勾地盯着那块石头,不闪不躲,亦没有用意念来制止。
那枚石头落下,在他脑袋上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瞬间鲜血直流。
他眼一眯,看向手中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黑色斗篷,脸上的杀意,肆意凌虐起来。
随着神塔的动摇,祭坛也开始崩塌。
而他作为祭祀的主导者,理所应当的,受到了强烈的反噬。
他不是没有留意到裴云凡逃跑,而是他现在根本没有力气
,也无暇顾及。
北境的众人,看到神塔的外部,开始不断掉落黑色的物质,愈发的惶恐起来。
整个北境的帝都,都乱作一团。
站在祭坛之前,看着底下不安的子民。
仰黎憋了一口气,双手在胸前结印,强行撑开一个强大的结界,将正在坍塌的神塔,支撑起来。
受活人祭祀的反噬,本是伤及根本。
如今又强行动用灵力,维护神塔,他的身体,一瞬间便到了最糟糕的状态。
“神塔要倒了!神塔要倒了!”
北境之内,有人不停地在喊,语气惊悚,像是下一秒便是世界末日了一般。
“一定是南境那历劫之人引起的!一定是的!”
然而北境之人,到底是半魔居多。
半魔人的性子,耿直而热烈,比之南境之人,也更要团结。
一有人开口,众人便立即随之呼应。
“只要杀了那个历劫的!神塔就能保住了!”
整个北境,齐声呼喊,讨伐南境之声,越演越烈。
仰黎强行运功,也没能将整座神塔全部撑起来。
听到底下子民们的呼喊,他将口中憋了半晌的一口血扭头吐出。
看了眼自己撑起结界,护住的那一片地方,眼神冰冷狠戾。
稳了稳气息,他朝前踏出一步。
虚空之中,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显现。
北境众人一定,纷纷仰头望向一个方向。
看清楚来人,又纷纷屏息敛容,垂首叩拜。
“南境作恶多端,既然大家都想要讨伐,那便择日不如撞日好了。”
他冷艳的声音悠然响起,在整个北境上空回荡。
北境众人一听到那道声音,心底便是一片崇敬,讨伐南境的意志,也愈发坚定起来。
仰黎唇角微扬,自信而邪魅的看着众生,眼角的泪痣,熠熠生辉。
众人如同仰望天神一般,痴痴
地凝望着他。
他稳住体内翻涌的气息,在众人面前露了一次面后,便回到了宫殿的方向。
一回宫殿,原本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便见到他脸色惨白,情况十分不妙。
他刚在椅子上躺下,便又一人从角落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帝尊恕罪,小的无能。”
苍老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悔恨和惭愧之意,地上跪着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老者。
看到此人,仰黎心中被愚弄的怒火又一次翻涌起来。
只是他此刻已无心力去计较,一双毫无感情的眸子,冷冷地刮过他的头顶,侧身一躺,单手支着身子,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祭司在地上跪着,一直颤颤巍巍,不敢抬首,更是不敢多言。
待等了许久,仍是不见动静,才心头发紧,试探性地想要抬抬头,却看到眼前汇聚成一条细流的鲜血!
他大惊失色,猛然从地上爬起,朝榻上的仰黎看去。
“不好!”他一声低喝,也顾不得礼节,忙上前抓住仰黎的手,要为他运功疗伤。
却被一把劲风拂开,动作算不得温柔,却也没有太过粗鲁。
“下去吧。”原本闭目小憩的仰黎,忽然睁开了眼,懒懒地声音响起,下着命令。
祭司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愣了许久,才不确定地问道:“帝尊您……”
“下去!”
严厉的声音响起,将祭司惊了一下,看着他满身的疲惫,不敢再多言,只得拱了拱手,讪讪地离开。
他一走,仰黎漆黑的眸底,便闪动起不明的光芒。
从黑色,渐渐变为红色,又闪过一抹紫光,最后又全部归于那抹深沉。
北境的将军,得了命令,率领全部大军,直接压向南境。
南境因失去了左书灵,疆外的军心说来多少是有些动摇的。
又被武宗历劫
之事所干扰,不如北境之军满腔怒意,带着破釜沉舟之势而来,一时间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消息传到南境帝都的时候,苍梧刚刚历劫成功。
没有回凤家与众人辞别,便径直离了帝都,与城外的顾红衣、云生等人汇合。
其实方才北境神塔异动,她是有所感应的。
毕竟她受到仰黎献祭的影响,力量大增,多少还是能够感觉得到一些。
所以面对摘星殿倒塌,她也并未太过担心。
接到云生,看到顾红衣沉默的脸庞,她扬了扬唇:“这么舍不得我?”
“也就你这么没心没肺的,说走就走了,平白甩了这么一大家子给我收拾。”顾红衣闻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苍梧毫不在意,还同她打趣:“我瞧着大家都蛮服你的,就连刀疤大哥,还有犹总管,你说一,他们都不敢说二!”
听得这话,顾红衣是又好气又好笑,睨了她一眼,撇着嘴道:“我又这么凶吗?”
苍梧撇了撇嘴,同云生对视了一眼,相视不语。
看到二人这般神情,顾红衣一噎,没好气地摆了摆手:“得得得!爱咋咋地!要走赶紧走,省的一会儿一大家子来追你,我可不帮你拦!”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错开的面容上,分明是挂了几滴泪珠,又被她仰头看了看天,强行收了回去。
苍梧心中触动,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她只得收敛了心神,也未多言。
拉住云生,上了一驾样貌普通的马车,往西部驶去。
车轮咕噜咕噜压过马路,顾红衣背着的身子一僵,慌忙朝那个方向看去。
可是苍梧怕她留念,故意将车开得很快,一下子,便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顾红衣只看到扬起的尘土,和印象中的那抹艳丽的红衣相互映衬。
她收了视线,沉沉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