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圣跟武灵之间,即便只是一个境界之差,却也是天差地别。
何况帝无辞本便不属于这片大陆,其修为在九州,尚且受到了限制。
二十四人被杀,阵法被毁,金芒缓缓散去,阵中那道倔强纤瘦的身影渐渐显现。
苍梧一袭红衣似血,已分不清是本来的颜色,还是被血所浸染。
又一道天雷落下,她金色的瞳孔微闪,定定落向朝她走来的帝无辞。
“我来晚了。”
简单的四个字,随着低沉的嗓音流出。
对上那双金色的眸子,他眉头一蹙,猛地将她揽入怀里,入手,却是一片粘稠的液体。
“你不怕被雷劈啊?”
一触上那坚实的胸膛,苍梧身子便是一软,全部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开口,却仍是那副桀骜轻浮。
回答她的是用力收紧的臂膀,以及那道滚落砸下的惊雷。
天劫的威力有多大,他比谁都清楚。
天魔历劫,更是凶险。
然而她在这种情形下,却依旧独自承受了四十九道雷。
帝无辞将她紧揽入怀里,用灵力护住,好似怕她就此消散一般。
天知道他看到云生忽然倒地的瞬间,有多害怕。
害怕赶不及,赶不及来救她。
看着怀中她大变的容貌,帝无辞瞳孔紧缩,整颗心都在颤抖。
被逼魔化,苍梧单是抵抗雷劫便已是精疲力竭,还被阵法束缚了力量,更要面对他们的围攻。
此刻一放松下来,险些昏睡过去。
可她强撑着,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揪住帝无辞的衣襟。
“云生,没事吧?”
闻言,帝无辞搭在她腰间的手一紧,轻轻掐了她一下,见她疼得龇牙咧嘴,冷冷一笑。
“自己都要死了还有心思管别人?”
他说着,目光冰冷的扫向地上躺着的楚灵儿。
他话落,天雷陡然落下
,砸在他支起的屏障上,撞击出强烈的火花,触目心惊。
苍梧痛苦地闷哼了声,将喉间涌起的甜腥咽了回去,眉头紧锁。
“这劫,你以前,也经历过吗?”
她手指攥紧,扯出一个笑,艰难开口。
“我与你不同。”他抬手握住她颤抖的指尖,用冰冷的掌心将其包裹起来,一字一字道,“这劫,本就该我来替你受。”
“没看出来你还挺仗义。”苍梧一声轻笑,却因此咳出几丝鲜血。
帝无辞眉头一拧,抬手将她的头按在胸口,不许她在说话。
苍梧闭了闭眸子,终于彻底放松了心神,沉沉昏睡过去。
宸奕凝没想到他会回来得如此之快,不敢置信地盯着场内。
“呵,将爷支开,原来是想做这种事啊?”
一道轻佻的声音忽然自他身后传来,宸奕凝脸色一变,沉着脸转身。
“依照那个约定,爷帮你完成了最后一个条件。今后我们与灵越,将再无瓜葛了。”
冥笑笑眯眯地摇了摇扇子:“你说你们今日之举,是想让我们怎么杀你们好呢?”
他轻笑着,语气轻松淡然,像是平常与他谈笑一般。
宸奕凝脸色越来越凝重,眸中的冷意渐深,死死盯着他,垂落在袖间的手却已紧握成拳。
“强者为尊,这不是你说的吗?”冥笑俯首,贴到他眼前,又是一阵轻笑。
伴随着他话音落下,惊雷又落下一道。
接连三十二道,一道接一道落下,响彻整片大陆。
所有人都屏紧了呼吸,遥望着惊雷之中,那两道相拥的身影,忘了所有的一切,只剩下震撼和沉默。
天魔历劫,在大陆第一次出现。
替魔受劫,更是闻所未闻。
然而他们一直敬仰崇敬的国师,也终于在今日,明明确确的展现了他的实力,彻底将
所有人征服。
九九八十一道天劫,威力一道强胜一道。
纵然他是武圣巅峰,要承受天魔的天劫,也是九死一生。
宸奕凝看着劫云之下,每一道天雷落下,全部砸在他的身上。
越是感受天雷所带来的伤痛,他看向怀中之人的眼神,便越发疼惜。
三十二道天雷结束,他未皱一下眉头,却在怀中之人痛苦闷哼时,两条剑眉蹙做一团。
惊雷声歇,劫云散去,天光洒下。
他将人从地上抱起,神色淡漠,一步一步,朝山门之外走去。
走到宸奕凝身边时,他步子一顿。
“十年之期还未到,你们的账,我明年来讨。”
威严之声落下,如同死神的宣判,砸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那道声音响起,已有人跪倒在地。
眼神空洞,颓然无光。
提前宣判死刑,比突然丧命更加可怖!
宸奕凝怔愣地看着他带着人离去,却根本无力挽留,更是没有资格挽留。
他的实力是什么时候恢复的?他竟早知这个女人是天魔?!
为什么……为什么从未表露过半分?!
宫乐天被他那一掌,直接震毁了经脉。
他的面容在一瞬间苍老,他抓狂地看着自己那双青筋虬曲的双手:“救我……尊上救我!”
裴云凡冷冷看了他一眼,走到他身边,拾起蚀星剑。
看着剑上的斑斑锈痕,眸子冷沉。
“所有的局,都是你设了来逼她入魔的?”
他将那把生锈的剑架在他脖子上,几乎是咬着牙开口,语气悲怆。
“不是我。”宫乐天忽然冷静下来,眼里闪着狠戾,“是有人要逼她入魔,我不过是想要亲手诛魔,才接受了他的条件。”
裴云凡长眉紧拧,看向他的眼神,越发的悲凉。
他缓缓放下剑,冷然转身,走入阵中,带起楚灵
儿的身子,随着众人,离开山门。
顾红衣也一脸失望地看向自己最为崇敬的师尊,一声恨叹,快步跟了上去。
他们要走,无人敢拦。
凤家残留的众人,即便是主子成了魔,也誓死跟随。
刀疤和宋清方赶到山脚下,便见到离开的众人。
看到帝无辞怀里昏迷的苍梧,刀疤等人大惊失色:“庄主!”
冥笑瞥了他们一眼,幽幽拦住他们的道路,凉凉道:“再耽搁,就真的要死了。”
几人一听,忙停下了步子,只是一双双眸子紧张地盯着那处。
帝无辞将人抱上马车,无需多言,方一便熟练的驾上马车,迅速而平稳的朝前驶去。
车厢内,帝无辞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手上的血丝毫没有凝固的迹象。
左右没了旁人,他一把撕开她的衣服,露出她无一处完整肌肤的身子,瞳孔狠狠一缩,心口一阵窒息。
他深邃的眸中风云不断翻涌,衣袍无风自动,险些便要控制不住怒意要暴走。
“你死了,我找谁讨债去。”
他忽然一声低吼,俯首叼住她冰冷的薄唇,狠狠一咬。
手中多出一把短小的银色匕首,模样与黑月极其相似。
解开自己的衣衫,他将匕首刺入心口,让血液顺着匕首的纹路,缓缓滴入碗中。
一直漫到碗的边缘,才收手。
将盛满的心头血喂她一滴不剩的服下,一碗接一碗,待眼看着她的脸色恢复了一点红润,才作罢。
冥笑坐在后面的马车里,正检查云生的情况,忽然觉得心口一麻,怔了下。
看向前面平稳疾行的马车,眸子闪了又闪,等了半晌,才缓缓起身追上。
一推开车门,便见帝无辞脸色惨白的靠在榻上,衣衫半敞,气息急促。
“快服下吧。”他将早已备好的丹药递去
,淡淡开口。
帝无辞瞥了他一眼,接过服下,闭眸调息,半晌后,才缓缓睁开眸子。
“查出是谁了吗?”他一睁眼,便又恢复了往日淡漠的上位者姿态。
“还不确定。”冥笑眉头一紧,眉心的莲花也随之黯淡了几分。
“只抓住了他的几个手下,他的元神不知藏于何处。不过他既是逼着苍梧成魔,便是逼你提前回去,一定会在通道那端等着。”
他说着,担忧的看向帝无辞。
“可是你刚受过天劫,又失了这么多精血……”
“他等的便是这一刻。”帝无辞冷冷打断,手指穿过苍梧散落的三千发丝。
“还是短一点好看。”
他忽然开口,但手指翻动间,却为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一支墨绿色的玉簪固定,点缀着这一片金丝。
冥笑神色复杂,悄然退出车厢,回到自己的马车。
随着帝无辞的离去,森罗学院里一片死寂。
被迫停止纠缠的东方家和欧阳家,此刻见到彼此,又一次红了眼。
未能拿下东方震的人头,欧阳锦身上的法则便不会消散,无间地狱随时在等候着他。
双方一出手,学院瞬间乱作一团。
之前同仇敌忾要讨伐灵越王朝的众人,此刻更似找到了借口,被吓疯了似的要反抗,好像只要杀了这些逼迫苍梧成魔的人,便能逃过一年之后的死刑一般。
感受到那道熟悉的气息,宸子衿便匆匆下了山。
却只见他紧搂着那个女人,替她承受天劫,为她恐吓仇人,护她全身而退。
“子衿。”宸奕凝走到她,深深看向她。
“他们往无尽森林离去了。”
宸子衿眼神一凛,唇角勾起一个阴冷的笑。
“我知道了。”她轻声开口,声音依旧温柔。
只是那一双眸子,却闪动起了精明和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