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着急,先进屋坐着吃点东西,我们边走边说。”顾雪安说道。
当下两人便朝着大殿内走去,说是大殿其实也就是一间略为宽敞的屋子,屋子用厚重的幔帐和做工精巧的多宝架以及紫檀木的屏风做着隔断,将起居室和待客室洗漱室区分开来。
黎舒和顾雪安分主次在红漆紫檀圆木桌坐了下来,有面生的小宫女进来奉茶,千红走上前端起托盘里的茶盅分别放在了顾雪安和黎舒的面前。
“偿偿,这是皇上才赏下的君山银针,有清热降火、明目清心、提神醒脑的功效。”顾雪安端了茶盅对黎舒说道。
黎舒端起茶盅揭了茶盖,顿时茶香扑面而来,再看茶盅中片片茶叶经热水冲泡后根根林立像极了一把把的小银刀。
“我不懂茶,但我闻着这茶香再看这茶汤还有这茶型,真就觉得天底下怕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茶叶了。”黎舒说道。
“确实是好茶,但你要说天底下就它最好吧,也不是。”顾雪安端了茶盅巧笑倩兮地看着黎舒,说道:“只能说各人各爱吧,比如我,我就喜这银针多过那什么龙井啊岩茶的。”
黎舒听了,便接了话说道:“你都说了各人各爱,自然是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了。”
顾雪安不置可否地笑了
笑,冲着黎舒举了举茶盅,“偿偿吧,看看你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别的茶,让人再给你换便是。”
“不用了,我对茶不讲究。”黎舒说道。
话落端起茶盅凑到嘴边,浅浅啜了口,香气高爽口有回甘,只这一口她便喜欢上了。抬了头,笑盈盈地对顾雪安说道:“好喝,我很喜欢。”
“那等会儿走的时候,我让千红把剩下的给你包上,你带回家去泡着喝。”顾雪安说道。
黎舒却是放下了茶盅,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慢慢消失,摇头道:“不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有家。”
顾雪安闻言垂了眼睑,同样将手里的茶盅放了下来,默然片刻后,她抬头朝黎舒看了过来,“怎么,萧沉把你赶出来了吗?”
“他到是想,只是……”黎舒自嘲地笑了笑。
只是,他应该也是有所顾忌的吧?
有顾忌就好,有顾忌接下来的事情,她才能继续操作是不是?
压下自己的思绪,她抬目朝顾雪安看了过来,道:“说吧,你把我找来有什么事。”
顾雪安微笑着看了眼目露疑惑的黎舒,末了,翘起十根涂染着大红丹寇青葱一样的手指,一根根的看过去,又一根根的看过来,就这般看了足足有半盅茶的功夫,眼见得
黎舒额头生汗目露不耐时,她这才缓缓开口说道:“你的事情我替你办成了,接下来我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办呢?”
黎舒的目光变了变,按照她们之前说好的,顾雪安进宫帮她在皇上跟前露了脸,断了温峤的活路,让苏臻和萧沉彻底反目成仇后,就该她去刑部递状纸告苏臻谋害生母了。只是……
“按照我们俩之间的约定,我这会儿应该去刑部递状纸告苏臻的。”黎舒拿出帕子拭了拭额头一层的细汗,苦笑着对顾雪安说道:“你看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只怕还没把苏臻弄死,我就先死在了刑部的大堂上,能不能过几天?等我稍稍养好点,我再……”
“等几天自然没有关系,只是万一这期间苏臻离开了京城,怎么办呢?”顾雪安打断黎舒的话问道。
这也就是说顾雪安并不同意她过几天再去告苏臻了。
黎舒脸上绽起抹苦笑,点头道:“好,我明白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刑部敲鼓鸣冤递状纸。”
顾雪安绽起抹满意的笑,她伸手抓起黎舒的手,入手的寒凉不由得让她心头微微一滞,也是这时候她才仔细地打量起黎舒来。
黎舒出门前精心妆扮了一番,借着胭脂和口脂的遮掩,这才将脸上的惨白给庶盖了,可若是
细看还是能发现端倪的。
这不,顾雪安就看出来了,她凝目看着黎舒问道:“你受伤了?”
黎舒自嘲地笑了笑,却是没有回答顾雪安的话,而是看着她,说道:“没有关系,就算是死在他的手里,我也愿意。”
顾雪安不由得叹了口气,拍了拍黎舒冷得像冰块的手,不无唏嘘地说道:“我也不劝你了,毕竟我们是一样的人。”
是的,就像是黎舒说的,她宁愿死在萧沉的手里,也不愿意她在他的世界像风一样刮过什么都没留下。而自己又何曾不是如此?当然,黎舒是想争一席之地,她不是,她要的是毁灭,如果她不能得到,那就谁都别想得到,如果她这辈子都活在痛苦中,那么夏候洐和苏臻这辈子也注定要活在痛苦中。
许是同病相怜,顾雪安对黎舒还是有着些许怜悯的,她轻声说道:“我这里有些上等的药材,你等会也带些回去吧。”
“这个带不带都不要紧。”黎舒看着顾雪安,拧了眉头说道:“我就是想问你,皇上他打算怎么处置温峤?”
顾雪安摇头,“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以不知道呢?”黎舒顿时急了,她攥住顾雪安的手,一脸急切地说道:“温峤必须死,你知道吗?他不死,苏臻便不会恨
萧沉,她不恨萧沉,那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顾雪安“扑哧”一声轻笑,她看着因为着急,鼻尖上冒出屋细汗的黎舒,“她都是个要死的人了,你管她恨不恨萧沉?”
黎舒听了,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了,顾雪安想要苏臻的命,想要在夏候洐的心上狠狠插一刀,只要苏臻死了,萧沉和她便永远都没可能了,她又何必在乎温峤是死是活呢?
见黎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顾雪安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想明白了吧?”
黎舒点头,“想明白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苏臻死,至于旁人都不重要。”
“是的。”顾雪安赞成地点头道:“所以,你记住,到了刑部大堂一定要咬牙撑住,不管他们怎么吓你,你都不能松口,咬死了当年秦秋容是被苏臻推下山岸而不是失足滑落。”
黎舒突然笑了笑,她看着因为她的笑而有些许不解的顾雪安,“想想挺好笑的,你说,我们现在说的哪件事不是真的?温峤不是私盐贩子吗?他是!苏臻没有弑母吗?她做了。可是,为什么却搞得我们好像是撒谎陷害她一般?明明他们才是罪大恶极呀!”
顾雪安听了自嘲地一笑,淡淡道:“因为我们不是他们喜欢的那个人,所以做什么都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