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县城。
“阿臻,是娘错了,千错万错都是娘的错,你原谅娘吧……娘给你跪下了。”
说着话,披头散发一身素衣的秦秋容“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整条花纸巷的人挤在了苏臻门口看着这场热闹。
秦秋容拿起擦过生姜的帕子狠命的擦了擦眼睛,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苏臻娘,你这是干什么啊?”张氏一手抱着骆晓,一手去扯地上跪着的秦秋容,“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跪在这算怎么回事?你让苏臻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这世上,从来只有臣跪君,子跪父,民跪官。如今,秦秋容大庭广众之下跪在了苏臻的门口,声嘶力竭地喊着求苏臻原谅的话,既便她已经是苏家的下堂妇,可对苏臻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啊!这要是个心性软弱的怕不得当场自裁了!
而正如张氏所担心的那般,随着秦秋容这一跪,熟知前因后果原本偏向苏臻的舆论瞬间一边倒的倾向了秦秋容。
“哎,真是作孽啊!”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在一边跺着脚,指着紧闭的黑漆如意门,说道:“这不管过去犯了多大的错,既然知道错了,怎么也该给人一个改正的机会啊,更
别说这还是生养的亲娘呢!”
“可不是嘛!”人群里有人附和道:“苏木出事那会儿,我们都觉得这苏臻是个孝顺懂事的,怎么这会儿就变得这么不近人情呢?”
人群闹闹哄哄的,说什么的都有。
秦秋容掩在帕子底下的脸,微垂着的眼睛隐隐含着笑,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张氏有心帮着苏臻说几句,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便有人找上了她。
“骆晚她娘,你们家平日里和苏臻走得近,苏辂你也没少帮着带,骆晚不是还帮着苏臻打理铺子吗?你去劝劝苏臻,告诉她,不管怎么样先把人扶起来再说,好歹也是自己的亲娘不是?”
“是啊,骆晚她娘,你去劝劝苏臻吧,这人哪有不犯错的,秦秋容往前是做得不好,但她这都跪下给苏臻认错了,还要怎么样啊?杀人也才头点地,难道真要她以死谢罪不成?”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说着。
张氏回了这个回那个,时间一长她怀里的骆晓突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吓得张氏连忙抱着骆晓逃回了自己个儿的家。
劝?
她可不敢去劝。
骆晚昨天夜里就同她说过了,别管秦秋容闹成什么样,哪怕就是当场割脖子了
,她们家也只有站苏臻的份儿!不冲别的,就冲她们全家可都指着苏臻吃饭呢!
张氏抱着骆晓退回了自己家,想着自己就不该去凑这个热闹,转念又一想,又觉得自己好歹也算是替苏臻说了句公道话,不算是埋没了苏臻这些日子以来对她家的好了。
这么一想,张氏心里又好过了不少。
另一边,唐小桥也和她娘拉扯起来,一个要出去,一个堵在门口死活不让。
“你是疯颠了是吧?”徐氏发髻凌乱的瞪着唐小桥,“不说,你是快要出嫁的人了。就说你一个女孩子,你跑出去,你能干什么?你是能把秦秋容打死还是能怎么的?”
唐小桥急得不行,拼命跺着脚,“娘,你都听见了,所有人都在怪苏臻,她们都忘记秦秋容当初做过什么了……我要去骂他们,骂醒他们……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犯了错,哭两声,喊两句就过去了……真要这样的话,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去杀人放火了!”
徐氏急得就差吐血了,脑门子一歇一歇的痛,喉咙更是被火燎过一样。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肯让出分毫,身子紧紧地挨着门,虎视眈眈地盯着唐小桥。
这个女儿啊,真的是哪哪都好
,可就是一牵扯上苏臻的事就容易犯糊涂。
苏臻再好,那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姐妹啊!你至于为了她和全巷子的人作对吗?别人不知道秦秋容干得那些缺德事吗?当然知道。可知道为什么还要帮着秦秋容?真就是秦秋容跪了哭了的缘故吗?不是,是人心太脏!他们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从前不服也只能心里不服,现在有机会,可不都得争着抢着踩一脚!慷他人之慨是这世上稳赚不赔的买卖!
“你别说了,你就是说破天,我也不能让你出去。”徐氏气喘吁吁地对唐小桥说道:“你要真想出去也行,除非你把我给杀了!”
唐小桥也知道,今天,她娘是无任如何都不会让她出去的。对峙半响,唐小桥“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她是真的很伤心,她不明白,她娘到底是怎么了?从前,明明把苏臻也当成女儿一样疼的,为什么一眨眼就物是人非了?难道说从前的那些好都是假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徐氏看着哭得停不下来的唐小桥,也红了眼眶。
她知道,唐小桥在怨她,可是,就算是唐小桥怨她,恨她,她也认了。
良久……
“小桥,你怨我,恨我,娘都认了。娘什么也不跟你说,等将来你自己做了娘亲,你就懂了。”徐氏轻声说道。
唐小桥抹了把脸上的泪,蹭地站了起来转身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徐氏叹了口气,知道唐小桥这是放弃了,但她却仍旧不放心,想了想,进屋拿了个针线笸箩,坐在院子里做起了针线活。
巷子的深处。
眼见得不管外面闹得如何热闹,黑漆如意门里仍旧没有任何的声响和动静。不止是围观的人,就连秦秋容都怀疑了,不会是她闹了这么大一出苏臻她其实根本就不在家吧?
这么想着,便也有人开口了,“咦,这半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会是苏臻不在家吧?”
“不可能。”人群里有人开口道:“早上就看到骆晚和黎舒抱着苏辂出门了,苏臻早上买菜回来,我亲眼看到她进去再没出来的。”
“那就是说人在家,只是不想搭理?”
秦秋容咬了咬牙,再次尖着嗓子喊了一声,“阿臻,你到底要娘怎样做,才肯原谅娘!娘给你磕头了,总行了吧?”
话落,当真便要一头捣地上,不想却在这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黑漆如意门“吱呀”一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