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花枝巷,已经是夜半时分。
苏臻草草洗漱一番后,关了门窗准备上床歇息,不想,黎舒突然支起身子,“姐姐,你回来了?”
“怎么还没睡呢?”苏臻一边掀了被子往床上躺,一边问道。
“我睡着了的,只是你一直不回来,我睡不塌实,刚才听到声音就醒了。”黎舒说道。
苏臻看了眼睡得香甜的苏辂,对黎舒说道:“不早了,睡吧。”
黎舒却是扒着被子,看着苏臻问道:“姐姐,成功了吗?”
“不知道呢。”苏臻掩嘴打了个哈哈,对黎舒说道:“我回来的时候,那边还没结束,成没成功得明天才知道。”
“我觉得一定成功了的。”黎舒说道。
“我也觉得能成功,不过还是等天莳花馆那边送人消息来再说吧。”苏臻说道。
黎舒“嗯”了一声缩回被窝里。
夜,静悄悄的。
黎舒看着窗外浅浅的月色,轻声说道:“姐姐,温大哥他有些日子没写信来了吧?”
正迷迷糊糊想要入睡的苏臻重新打开了眼睛。
温峤离开前,说过半个月会写封信来,她也要半个月写一封信去,一直以来,她们之间的通信都是按着这个约定进行的。可,上回收到温峤的信是什么时候呢?
苏臻回想了一番,发现年底收到温峤一封信后,一直到现在,已经足足一个
多月的时间了,她的信还在写着,可温峤的信却断了。
“姐姐,温大哥他不会出事吧?”黎舒轻声问道。
“不会的。”苏臻说道:“真要有事,陆离和齐光也会写信回来的。”
黎舒“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苏臻想着明天白天得再写封信去问问情况,却在这时,黎舒的声音再次响起。
“姐姐,你还打算去吴州吗?”
还打算去吗?
苏臻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吴州。”
便是之前曾经有这样想法,那也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的选择,只要有一点机会,她都不会去吴州。
“为什么?”黎舒支起脑袋看着苏臻,问道:“姐姐,你之前不是说过……”
“黎舒,你还小,有些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但有一条,你得知道,温峤他和我非亲非故,我已经连累过他一次,绝不能再连累他两次。”苏臻说道。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不能将他的善良当作理所当然,那样我会看不起我自己的!”
“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
苏臻打断黎舒的话,“睡吧,我没有怪你,以后这样的话,你也别再说了。”
“我记住了,姐姐。”
屋子里再次安静下来,随着黎舒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苏臻却是久久都无法入睡。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下子想着
温峤他们是不是被人设计了,一下子又想着,会不会是被那个什么杨老板推出去顶缸了。总之,等她迷迷糊糊闭上眼时,窗边已经有了黛青色,天也快亮了。
而便在苏臻失眠的这个夜里,远在千里之外的温峤此刻也经历着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挫折。
大雨连着下了几天,好不容易走过湿滑粘腻的山道,便要让陆离带着人将马车上的货扛到停在岸边的船上时,原本漆黑寂静的河岸却突然灯火通明,岸边一瞬亮起了如长龙一样的火把,一群黑巾蒙面目露凶光的男人们拿着各式各样的刀具站据了高处,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识相的,把东西放下,不然,今天这风渡口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齐光摸了把脸上的雨水,紧张的凑到温峤跟前,“峤哥,怎么办?”
怎么办?
这批货的数量可不小,真要让人劫了去,他就是赔自己的性命也无济于事。
温峤攥紧腰间的长刀,对齐光说道:“你去和你陆离哥哥说一声,等下打起来的时候,让他组织人将货运走,我带着人断后。”
“不行,他们那么多人……”
温峤打断齐光的话,“我是哥哥,你就得听我的,赶紧去。”
齐光不肯,站在雨地里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匕首,从前在戒珠寺行乞时,他身手便不错,只是
输在对方人多势众。跟着温峤的这些年,得了温峤的悉心指点后,功夫大有长进,等到了吴州走了几趟货,手上见过血后,整个人身上的气势更是与以往大有不同。
这会儿,他摸着匕首,小小的人儿身上杀气崩现。
温峤看在眼里,急得抬脚便踢了过去,“让你走就走,你留在这里只会给我拖后腿,把货保住了,我们仨才有命,货没了,有命也没用。”
“让陆离哥哥带着人走,我留下来。”齐光说道。
“你要不听话,以后就别喊我哥哥。”温峤怒声道。
齐光眼眶一红,摸了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的脸,转身便大步往后走。
温峤这时候才朝着对方走去,大声道:“这位大哥,大家都是道上混的,东西留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能不能麻烦留个名号下来,我回去也好有个交待!”
对方轻哼一声,阴测测的眼睛冷冷看着雨水下站得笔直的温峤,声音似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一般,“怎么?还想秋后算帐?”不等温峤开口,猛的一抬手,喝道:“动手,一个活口都别留!”
而便在他说着动手的同时,温峤的手也快如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对方抡刀劈了下去。
擒贼先擒王,只要将这个打头的拿下,剩下的便是一盘散沙,根
本不足为惧。
“杀啊!”
“杀啊!”
一样的话语却出自不同的人群,两方人马缠斗在了一起,每一招,每一下都是奔着夺命而去。瓢泼大雨倾洒而下,狂风卷积着雨水袭击着你死我活的两方人马,河水发出哗哗地呼啸声。
倒下的人再也没有站起来,站着的人不住的往下倒,河水被染红,在夜色下成了漆黑的颜色,狂风夹着刺鼻的血味袭卷而去。
温峤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抡刀,也不知道砍下的是第几个人,身上早已湿透,有雨水也有血水,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小心!”
凄历的喊声响起,温峤下意识的回头,却在这时,头顶响起裂帛之声,眼前一花的同时,一枝白羽箭破空而来“噗嗤”一声,正中他的胸口。
温峤怔怔的看着胸前犹在抖动的白羽箭,想要说什么,张开嘴却只吐出满口的血,下一刻,眼前一黑,整个人朝着一侧的河水砸了下去。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
***
苏臻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边苏辂和黎舒都不见身影。
这一觉睡得实在太累,恶梦连连!
她翻身坐了起来,听到天井里苏辂“咯咯”地笑声,下意识的喊了一声,“黎舒,给小辂吃过奶了吗?”
黎舒抱着苏辂扒着窗户探了半个脑袋进来,“姐姐,有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