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梦阑和季昊把河北服装厂子开大的时候,姜兰就在厂子不远的一户人家家里做保姆,听说附近服装厂招聘,她也想着去试试。
与其做保姆挣那点糊口的钱,还不如自己动手学门手艺,总比一辈子被人使唤来的强。
“女人也有女人的长处,学了本事傍身,未必比男人差。”
这话是杨梦阑偶然经过面试点,见她愁眉不展时对她说的,可能杨梦阑鼓励过的新员工多,对她没多大印象,可姜兰却将这句话牢牢得记在了脑子里。
改革开放后,多的是倡导男女平等的口号,可是那些都是空口号,家里、外面,还是一样的男尊女卑,什么都没变。
姜兰见到的,也都是女性附庸男性,就家里父母也是重男轻女的,总觉得她嫁个好人家贴补两个弟弟,比做什么“女性自强”的梦好。
为了维持
家里生计,她不得不辍学去人家里做帮佣供两个弟弟,自学认了字,保不准还会被人笑话心高命薄。
杨梦阑是她看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女性自强”的模板。
所以杨梦阑说的那句话对她来说,就不是空口号,是真的实现过的、可以在自己身上也实现的美好愿景。
姜兰知道自己在中国,却不知道中国有多大,季昊提出要她跟着杨梦阑去杭州学习时,对她来说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大好事。
杨梦阑听见姜兰激动的腔调,也微微笑了,“我也记得你,小姜,听说你升了专卖店店长,恭喜你呀。”
姜兰心中惊喜又有些受宠若惊。
杨梦阑按照惯例,还是得问一句她家里的情况以及家人是否知情同意,问到这里,听筒对面的姑娘就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杨梦阑听她的声音就知道,
她大约是瞒着家里人同意的。再想想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家长对于子女外出务工都是极力反对的态度。
“小姜,你先别急着答应,等你回家问过了家里人的意见,再理性的决定要不要跟着去。”
杨梦阑的声音沉静而柔和,仿佛也抚慰了姜兰忐忑不安的心,她攥着话筒,闷闷得“嗯”了一声。
杨梦阑笑了笑:“不着急,这还有几天呢,等你想好了,给我来电话或者直接来北京找我都行。”
那边挂断了过后,姜兰才放下了手里的电话。
她转向季昊,心情明显有些低落了,“老板,我想请天假回家。”
季昊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没说什么就同意了。
姜兰的家在郊外村镇,听她说了去杭州的打算后,姜家父母立刻厉声反对。
“不行!这河北的工作就挺好的,你跑到那么远去,
你两个弟弟谁照应?我和你爹要是病了,谁来照顾?”
老两口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坚决的反对,这女儿打小心就野,也不知道还能在家里拴几年,这一出去,就更加控制不住了。
姜兰很想顶嘴,她自打懂事起就在帮着照料家里,十几年过去了,弟弟们也长大了,为什么自己还是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呢?他们就不能帮着照顾家庭一下吗?
可想了想她又闭紧了嘴巴,因为她父母素来是听不进劝的,一味的顶嘴,除了让他们更愤怒更紧盯自己之外,没有一点好处。
说到这里,姜母又开始狐疑得打量着她,“我听说你们那个服装厂子过年发了什么奖金,你的呢?怎么没见你往家拿?”
姜兰抿了抿唇,把兜里今天刚发的钱递过去。这些年她一分钱没存下,但凡发了钱就
都被母亲搜刮去了,两年过去,除了厂子和店里发的工衣,她愣是一身新衣服也没给自己买过。
升了店长的事本来她也没打算说,钱多钱少的,别的她爹娘也不在乎。
姜母眼睛一亮,从她手里抽了钱过去,一边沾着唾沫数着,一边不忘教训她要顾家、女人家家的就别惦记着往外跑。
“我去了杭州那边,可以跟着老板学东西,以后挣得钱更多,都会寄给家里的。”姜兰看了二老一眼,低声道。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姜母把眼睛一瞪,“你没听说隔壁村那柳家的闺女,偷跑出去结果大着个肚子回来,把她爹娘臊得,直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姜兰闭上了嘴巴,听姜母在耳边不停唠叨,最后她脸上的神色也冷了下来,说了句“我回房了”,就不顾母亲的尖声斥骂,径自往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