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肩出门,刚走出两步。
君沐昀忽然颤抖的手掌,猛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扇儿……他叫扇儿……是不是因为,昭王和姑姑的定情信物,是一把画着牡丹花、题了诗的折扇?!”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缩紧,声音里满是惊惶。
“扇儿是八岁多的年纪……他是不是大概这么高,虎头虎脑,眼神犀利,小圆脸,说起话来振振有词?!”
苏慕晴大惑:“你怎么知道?”
“姑姑是不是没有告诉扇儿他爹是昭王,只说是天香阁的老板?!”
苏慕晴顿有所悟,心中骤然涌起不祥的预感。
君沐昀近乎绝望地看向她。
“三天前,有个孩子来天香阁找我,认我做爹……我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也看不懂他拿出的信物,他最后哭着给了我一个耳光,就跑了……”
苏慕晴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晕倒!
扇儿太有主意了!
明明约好了三月之期,他却提前了一个多月独自去了天香阁,看来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苏慕晴为他费心!
他能去哪里?
已经三天了,他能在哪里?!
君沐昀急声道:“我马上派人全城搜寻,一定会把人找到!你先回苏府等消息!”
苏慕晴哪里可能回去等消息。
没头苍蝇一般,在城里一圈圈地找,一家家地问。
毫无收获。
君沐昀动用了所有关系,问遍三日来各个城门所有轮过班的卫士,有人见过他进城,无人见过他出城。
扇儿还在城里!
再去各个客栈打听,找单独投宿的八九岁大、或和扇儿体貌相似的男孩。
没有线索。
再继续找。
苏慕晴呆呆地坐在天香阁客房的门槛上,禁不住一阵一阵地浑身发抖。
她实在走不动了,只能回天香阁等消息。
她怎么能弄丢了扇儿。
她明知道他小小的脑袋装满了自己主意,当时就不应该跟他分开。
哪怕就带着扇儿进京,天天蹲守在昭王府门口盲目等人,也比现在把人弄丢了好上千倍万倍!
苏慕晴狠狠咬唇,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
一个犹嫌不够,反手又是更重的一个!
“你在做什么!”
君沐昀责备地喊,拼命握住她自伤的手。
“我当时就不应该撇下扇儿独自进京……”
苏慕晴的泪水已经完全蒙了双眼,染湿了一片衣衫。
“哪怕早几日告诉你……怨我……都怨我…………”
“这怎么能怪你,不要做傻事了!既然扇儿没有离开京城,我一定很快就能把人找到,你不要急!”
君沐昀端来一碗清粥,舀起一勺,递到她唇边。
她连续几顿不吃不喝的嘴唇,已经有些干裂。
“你吃一口,我就多一份安心,更有力气去找人。”
他温柔的劝慰,让她无法拒绝。
勉强吃了一口,煮的稀烂的白粥却似刀片刮过喉咙,火辣辣地痛。
君沐昀叹息着放下碗,不再强求。
他明白,除非见到扇儿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否则她不会心安。
他又何尝不是?
君沐昀继续去找人之后,苏慕晴也跌跌撞撞地离开了天香阁,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寻找。
扇儿……
扇儿……
你去哪儿了……
不知不觉中,一路直走到苏府。
却见到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趴在苏府一处偏僻的高墙根处,小心翼翼地敲着墙。
“姐姐哎……”
把耳朵贴紧了墙也听不到回答,转了头又用另一侧耳朵听。
“姐姐…………………”
像是觉得她被埋在了墙里一般,对着墙小声呼唤。
没人理他,沮丧地用脚踢着地面,又责备地低喊:“姐姐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苏慕晴忽然想起来,她先拿到了假冒苏府大小姐的身份,再跟扇儿分开的。
扇儿是知道她在苏府的!
她在蹲昭王的时候,扇儿也在这里蹲着她!
风一样冲上前去,对着他的小脑袋瓜恶狠狠地一戳。
君慕扇茫然回头,水汪汪的视线,对上了苏慕晴哭到红肿的双眼。
苏慕晴从他背上解下行囊,恭恭敬敬地背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慕容紫扇的遗骨。
之后,京城又多了一件苏云霜的八卦。
据说她当街抢了一个小男孩的包裹,还一路把孩子从苏府大门踹到了天香阁。
小男孩被踹得毫无还手之力,直到被好心的天香阁掌柜解救。
然后客房里又传来了打屁股声和孩子嚎叫的求饶声。
……
当晚,苏慕晴闷头在天香阁吃了一大桌子菜。
连着几天又是蹲昭王,又是找扇儿,没吃好,没喝好,没睡好,一顿补齐。
君沐昀静静地坐在一旁给她夹菜。
安顿好扇儿的胭染进门,一见君沐昀满手油腻地给苏慕晴剥虾,眼睛顿时比虾头都红。
招招手叫了君沐昀出门,叉着腰问:“之前净给人脸子看,现在竟然给人家剥虾?”
君沐昀满脸认真:“你要是帮我姑姑送终,你剥了我都成。”
胭染压低声音提醒:“她跟七殿可是有过一起摇床的交情,你趁着七殿不在跟人家打得火热,还搞出个这么大的孩子,十分不地道啊老板。”
“嗯……”君沐昀仔仔细细地考量着胭染的话,最后得出结论:“我管他呢!再去端两盘酸的点心来,给她解解腻!”
胭染翻着白眼,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君沐昀回去坐好,继续给苏慕晴剥虾。
“老板,我问你啊。”
苏慕晴吃得差不多撑到了嗓子眼,才满意地放下碗筷,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
“之前,你干嘛那么讨厌我呢?”
君沐昀神色一凛,将手里剥了一半的虾丢回碗里,沉着脸擦了擦手。
“之前我的确十分荒唐,是因为我中了毒,脑子不是很灵光,现在也根本不记得以前发生的事了。我知道一定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可不可以告诉我,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扇儿已经安顿好了,她也没必要再多做停留。
得尽快在苏府找有关母亲的线索,然后就准备离开京城了。
恐怕,也不会等到君琉曦回来了。
她想看看是否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好不留遗憾地走。
君沐昀似乎很不想回答她的问题,目光闪烁着,骂她也不是,安慰她也不是。
“告诉我,我想知道!”她十分坚持。
君沐昀终于让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柔。
“委婉些说,你毁了我的一生。”
“……??这很委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