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开始了,大家按序就坐,程以清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就是紫香传递给他的任务。
南城日军增援情报。
这会在哪里呢?
这种指令,是由高桥将军下达的,却是由调查局勘察拟订的,原始资料,包括相关路况,周边环境,距离远近,各地区突击队活跃范围可运送军队人数,物资数量等,不可能走传真,或者电报,那样太容易被截获,只能是亲手递交,可他从高桥洵到来起死死地盯了钱万里四天,也没见有什么动作,今天高桥洵一行人就要回沪城驻地了,难不成,在这次酒会上递交吗?
这样确实更加保密安全一些,若是早几天递交,高桥还没回沪城驻地,只能暂存在调查局,那他就能立马知道存放地,就拿到手了。
不得不说,钱万里防赤狐防得很紧。
若是那情报就在在酒会上,钱万里会把它放在哪呢?
钱万里十分谨慎。
“局长,这拍卖会,咱们要不要也拍一件,总不能好人都让特委会那边做了。”大厅中央正在展示一幅字画,程以清低声跟钱万里说道。
钱万里倒是无所谓,他才不想花钱买堆瓦片纸片,“特委会想做就做吧。”
简亓立马接过程以清的话,在一旁道,“我们做不做好人不重要,得替高桥将军拍一件吧。”
送人情他也不是不想,只是,钱万里说道,“秘书长看局里账本了吧,实在是再难出资了。”
“那……”
“不要紧,以后还有机会。”钱万里又端正地坐着了。
程以清听到这几句对话,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思考着,不在拍品里,难道放在某一间屋子里了?
万誉来的包间可太多了。
忽然,他注意到,林婉纯从侧面的旋转楼梯上走了下来,她刚刚去哪了?
他决定要上去看看。
那幅花鸟字画最终以一个不错的价格拍卖掉了,买家是一个实业家,礼仪给他颁发了证书,贺影在一边咔嚓咔嚓地照相。
拍卖间隙,大家自由活动,程以清上了二楼,左右两边分别是男宾女宾休息室。
楼底下张卜圆正在即兴创作诗歌,不思归的一众姑娘们在旁边叽叽喳喳地捧场,梅姨估计烦透了不思归,她哼了一声,就带着自家姑娘们去应酬了。
“小宋会长,你怎么在这?”程以清推开男宾休息室的门,一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宋轩。
“对下面的拍卖没兴趣,这二楼小厅也摆着几个拍品,价格合适,程组长不去看看?”宋轩坐在沙发上,半阖着眼,似乎真的在小憩。
男宾休息室是一个大大的方形包间,地上铺着暗红色柔软地毯,这种地毯,人踩上去,很快便能恢复原样,根本看不出有走过踩过的痕迹,而且十分消音。
程以清正思索着,突然发现窗外有一个人一直看着他,他猛地一抬头。
刘文坐在窗框上,热情洋溢地笑着。
程以清立马走过去,一把将刘文从窗框上拽了下来,他探出头向外看去,深深舒了一口气,还好,一楼的广告牌遮掩,这里是视线盲区,外面那些把万誉来围了好几圈的宪兵看不到。
程以清也不能说什么,因为怕这里被安装窃听器,只能用眼神交流。
——你怎么跑出来了?这里又没有人需要刺杀,你这样擅自行动很危险。
——没事的,我经常这样。
——这样太危险了,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你赶紧回去。
——放心嘛,不会出事的,我很隐蔽,他们不会知道。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挤眉弄眼交流着,一边的宋轩一声不吭,仿佛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
程以清看了一眼宋轩,又看了一眼刘文,露出担忧的神色,他真怕这俩闹出什么大事。这两个人小时候天天粘在一块,闹起来能把房顶给掀了。后来出了基地,虽然也是很多年没见过面了,可他们的私事,程以清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注意窃听器。
……
楼下还是一片其乐融融,歌舞升平,程以清下了楼,简亓正在找他。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就碰上走来的钱万里。
“这不行啊,程组长,你作为我们调查局的,不帮我挡挡酒,自己跑出去了。”
看似玩笑,实则敲打,刚刚程以清上楼下楼的一系列举动,全部落在钱万里的眼里。
程以清快速地思索着,虚虚实实地答道,“小宋会长在楼上休息室里,我过去看了看。”
钱万里放下端着的酒杯,看着程以清,“他一个人?”
钱万里听了抿抿嘴,像是在回忆什么,也像是在思索。
程以清无所谓道,“之前林秘书也上去了,可能俩人约会呢,我看这几天梁会长对这林秘书这个儿媳还挺满意的,估计不久就能吃酒了。”
林婉纯必然不是去找宋轩的,程以清知道,钱万里更是清楚。
程以清在调查局这么多年,早就把钱万里摸透了,能够转移钱万里注意力的,就是所谓“政敌”的事,在争权夺利与查卧底上,钱万里永远先选前者,在打击杭城与抓赤狐上,钱万里永远先选前者。
钱万里在脑海里转了转,他怎么可能会给别人做嫁衣,何况还是杭城那边。依他识人,林秘书虽然看起来温温柔柔,其实个性鲜明,甚至离经叛道,作为日本名将之后却一心向往和平反战,高桥将军因此才把她送到调查局来任闲职。这种“包办”的婚事,林婉纯肯定是不乐意的。“林秘书吗?那程组长觉得林秘书和我们简秘书长般配吗?”
钱万里这话若是问宋轩,宋轩不会意外,甚至会笑出声来,毕竟之前他就从“教日本人说日语”一事中窥探了钱万里的心思。
可这话钱万里问的是程以清,程以清只会觉得钱万里这是在旁敲侧击试探他和简亓的关系,他和简亓……
心虚,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林秘书和简秘书长?这我不知道啊,我认为”程以清谨慎地答道,结果一抬头就看到吧台这边站着的简亓,他正手指沾着水在台面上写着什么,正在讲给一旁的林婉纯听;而吧台那边则是严希与记者Tina,程以清看着这两个打打闹闹,别别扭扭,纠缠不清的人,仿佛耳边就有他们两人生活在一起时餐桌上勺筷碰撞的叮当声,就像他和简亓每个的平静简单的早晨一样,不由感叹一句,“真是夫妻相啊。”
程以清本来想说别的稳妥的客套话,但是大脑突然宕机,鬼使神差说了夫妻相这事。
钱万里当然不知道程以清心里想的什么,对于这个夫妻相的回答,他十分不满,他这几天听下边人议论来议论去的,都说林婉纯与宋轩有夫妻相,他耳朵都起茧了,“夫妻相能说明什么?夫妻相要是有用,干脆跟镜子过一辈子吧。”
程以清在一旁不停点头。
其实这个话题需要分情况讨论,像与不像的,反正大家生活在一起,久而久之就越来越像了。除了长相,更重要是生活习惯、说话口音、行为举止等等的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