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里保护着那个人,就算进退两难也不肯透露那个人的一点消息。
背叛的人又反过来卧底回组织,这将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那就把他逼出来吧,必须把这个叛徒找出来,不然任务无法进行,组织上所有的情报人员也随时有被暴露的危险。
眼睛里可容不得沙子。
今天的紫香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步态摇曳生姿,她没再戴那个珍珠的发卡,而是用一块丝巾包了头发,颇有民族风情。
台上的歌女开始唱歌了,整个大厅的光线都暗了下去,紫香倚在吧台边,与程以清隔着酒架说话。
“出了叛徒,他出卖了陶泽。”
紫香摆酒瓶的手一顿,“哥哥是十分细致谨慎的人,竟果真是这样。”
这个事实让两人沉默了许久,台上一曲歌毕,台下的观众开始起哄,纷纷喊着再来一首。
灯光依旧是暗的,音乐又响了起来,没人注意到这角落里的两个人。
紫香名叫陶小桃,是陶泽的亲妹妹,这是程以清刚刚知道的,他不禁透过酒架的空隙望过去,他突然就明白了两年前他第一次在南都丽见到她时的那种熟悉之感,原来陶小桃都长这么大啦,当年他在基地看见她的时候,才七八岁,圆圆的脸一直低着头,或许是因为害怕,也或许是害羞,只紧紧地跟着她哥哥陶泽,别人前去逗她,根本理都不理的。
终究也走上了这条路。
“这个叛徒藏身在我们之中,原本我要给你传递的任务,我现在不知道还该不该说。”紫香皱着眉,目前来看,还无法确定这个叛徒的活动范围,大概率是她哥哥陶泽那条线上的,不过这样的话,那人很有可能会认识她,她的一举一动就会如履薄冰,与她相关的人也会受到牵连。也或许,最坏的可能就是,那个叛徒是组织上层的人,因为他似乎只知道赤狐的存在却并不了解,所以他才会选择反卧底,想摸清其中干系。
所以,她无法确定,她收到的让赤狐执行的任务是否真的存在,还是说这就是一个圈套。
“无妨,我会分辨真假,这个任务我接。”程以清想着,他必须要执行这个任务,真的,他正常执行,假的,他也要去做,或许可以借此机会找出那个叛徒。
他又开口问道,“如果这个任务指令是假的,会不会害了你?到那一天,你提前离开南城吧。”他可不想将紫香置于危险,她是陶家最后一个人了。
紫香倒是豁达,“当初我们这些人选择了这条路,早就预见了会有巨大的牺牲,会有一个又一个人死亡。”
她不怕的。
程以清不由在心中感叹,之前那个打针还怕疼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继承着陶家勇敢无畏的血脉长大了。
日军在战场上吃紧,估计会有后援军队前去增援,他要做的就是找到此次支援的主力——南城日军的详尽增援情报并成功传递出来,组织会提前安排好突击队在路途伏击,这样就能切断主要支援,让战场上的日军彻底陷入泥潭。
这条任务,牵涉太多,若是圈套,不仅他和紫香会彻底暴露,三爷率领的南城突击队怕是也会全军覆灭。
可他必须去做,战场残酷瞬息万变,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哪怕一丝一毫。
台上的歌女唱完了歌,整个大厅又亮了起来,酒架这里只剩程以清一个人了,他饶有兴趣地等着下一个节目。
大门口一阵骚动,随即梅姨谄媚的声音传过来,“严先生来了,严……”
梅姨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因为,正婷婷袅袅挽着Oliver.Yan手臂的,是对家不思归的头牌黛黛,他竟然带着黛黛来南都丽,这不是砸她场子吗!
Oliver.Yan是加拿大籍华人,这几年在南城这片做军火生意,他经手的军火遍布整个南方,结交了多方势力,是个连日本军方都要以礼相待不敢轻易得罪的人。
他今日身着一套价值不菲的暗花色西服,里面黑色丝绒衬衫领口微敞,并没有打传统的领带,而是直接用链条领针别好,露出里面冷白色的皮肤。
“Oliver,我们进去吧。”黛黛朝梅姨微笑着,真是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
程以清闻声也转过头去,打量着这位大名鼎鼎的军火商,其实,Oliver.Yan有另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严希。
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他都快忘了,没想到在南城还能相遇,甚至打上交道。
严希眉眼精致眼神深邃,鼻子十分挺拔,与欧美人的鼻部线条类似,嘴唇微抿,是清冷又贵气的浓颜。
严希没有给旁人一丁点眼神,带着黛黛径直走了进来,到了二楼一个雅间里。
这可把梅姨给气坏了,何况下个节目还是紫香的,怎么地,把我家小姑娘甩了,甩了就甩了吧,怎么还带着新人上门?梅姨一直暗中瞟着那雅间,那黛黛,不得不说,确实是头牌,比南都丽的绝大多数姑娘都好看,古风古韵的长相,一颦一笑还真有点林黛玉的样子,不思归全是靠着她才发迹的,现在趁着她南都丽的头牌南城玫瑰歇假了,就开始蹬鼻子上脸。
梅姨又气又急,差点就拖程以清上去比美。
台上的紫香已经开始唱了,刚才台下发生的事她都看到了,但她并不关心,这种儿女情长她根本就不在意,当初也只是为了探听消息而装装样子罢了,她此时还在思考那个叛徒的事。
“别了,梅姨,你别多想了,南都丽才是南城一等一的歌舞厅,不思归最多就是您小弟。”程以清对梅姨气势汹汹地向他吐槽不思归的“用心险恶”,甚至想带他上楼去和黛黛比美一事感到十分好笑又无语。
“那怎么办?不思归朝我脸上扇了一巴掌,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程以清正要继续劝,余光却看到了几次闪光灯,那闪光灯混在舞台的光影里,寻常人很难发现。
呦,记者呀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