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清立马抱起顾榆阳跑回家里,将手中的麻薯交给张嫂,叮嘱她不要让顾榆阳多吃。
连衣服都来不及换,风风火火的赶到刚才人群聚集的地方。
等顾清清到的时候,看见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副场景。
女人拿着棍子“砰砰砰”地打在那个衣裳破旧且单薄的小人儿身上。
每一棍落下,小人儿都颤抖一下。抱着头,埋在膝盖处,就像独自舐舔伤口的幼狼一般,脆弱又坚强,可怜又无助。
女人的嘴里还一直喋骂不休。
“孽种,不要让我看见你那张脸……那张和那个负心汉长得一模一样的脸,看得只会让我想撕烂它,哈哈哈……”
“你不该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我当初就应该把你掐死……”
一直以为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场景,现在出现在顾清清的眼前,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那小孩也不过才五六岁的模样,她怎么下的去的手啊!
都是当妈的人,顾清清见不得孩子被打成这样,正准备出手去制止女人的行为。
女人的咒骂声逐渐减小,手一松,手里的棍子落在地上。
“你为什么还没出现……你不想要你的儿子吗?”
“儿子……儿子……”
顾清清又是被震惊到,这是她自己的孩子,她是怎么忍心下这么重的手啊!
看见孩子身上的伤痕,顾清清像是见到顾榆阳被打成这样一般,心里绞痛。
女人突然清醒了几分,慌忙跑向缩在地上的小身影前,抱着他痛苦起来。
“对——对不起,儿子,阿娘对不起你……”
小小的身影颤抖着,却是一言不发。
顾清清呆住了,这女人怎么还两幅面孔呢?莫不是疯了?
此时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家门不幸啊!”
“这女人的丈夫出去参军,再也没有回来过,听说是战死沙场了。”
顾清清更加震惊,脑子里一时宕机了。
“看样子她家还很有钱,能在这里买房子!”
“什么啊!这都是单位补给她们的,家里还挂着他男人的遗照。”
顾清清一时间竟有些心疼这个疯了的女人,内心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这时,一声凄惨又沧桑的声音蓦地从门口传来。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从人群中走出来,顾清清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到她身上。
“你又发什么疯!你要发泄,就打老娘啊!”
“来啊,打死娘,都是娘的错,当初就应该拦着你的。”
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手腕挎着一个篮子,颤颤巍巍地走进门来,一看见院内的情景,目眦欲裂,浑浊的眼珠里迸发出无限的怒气。
即使腿脚不利索,她却是踉踉跄跄地快步上前,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那个疯女人。
骨瘦如柴的手狠命地抓起那女人的手,用力地砸在自己身上,声音异常凄厉。
“不如我们都死了,死了倒是干干净净,也好过这样苦着过日子。不仅是日子苦,心里也苦。”说着说着,老人老泪纵横。
疯女人的手颤抖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嗫嚅道,“对啊,死了不好吗。但是他一定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疯女人喃喃自语着,忽地她奔跑至屋内,从柜子底层里翻出一个物件,抱着泪流不止。
那是这个年代极为稀罕的相框,里面有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顾清清望着女人跑回了屋里,心里竟松了一口气。
其他人见没什么好看的,便散了,像是见惯了这副场景。
顾清清还站在门口,望着院里的老人和蜷缩在地上的小孩。
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
院子里的陈老太,挪着步子走到外孙的身前,看着生死不明的外孙,只觉得心中无限悲凉。
人都说年轻的时候苦,不是真的苦,年老后的苦才是真的苦。
她年轻的时候过过好日子,甚至是极尽奢华的日子。结果到老来,丈夫与儿子都死了,女婿跑了,女儿疯了,唯一的外孙却一直受着亲生母亲的毒打。
她老了,却是拦都拦不住了。
缓缓地蹲下身,陈老太缓慢地背起此时已经歪倒在地上的外孙,一步一停地走进屋内。
背上地外孙其实并不重,明明五六岁的少年,身量却是宛若幼儿一般。
顾清清见状立马走上前去,想要帮忙。
“阿婆,我来替你背吧!”
老人看了一眼顾清清,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摇了摇头,脚步坚定的走回了屋内。
顾清清望着老人的背影,像是寒风中即将凋落的花朵一样。
可她依然挺拔的昂首迎接寒风的侵袭,没有丝毫的畏惧。
虽说,这年月人人都艰难,大家都是吃不饱,营养跟不上。可是也就这两年要难过一些,以往吃大锅饭的时候,至少有得吃。
顾清清跑到外面的药店买了一些皮外伤的药,日子再哭也不能苦了孩子。
顾清清跑过去又跑过回来,手里拎着药膏。
礼貌的敲门,屋内老人正在给孩子的抹药酒。
“谁啊!”
“是我,阿婆,刚才在外面的女人!”顾清清大声的回应,“我来给孩子送点药。”
老人想了一会,低头看见孩子身上的伤痕,终是让她进来了。
顾清清看见孩子的伤口只是简单的用药酒处理了一下,这肯定是不行的。
拿出袋子里的药膏,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孩子身上有淤青的地方,甚至有些皮都还是破的。
在给孩子上药的过程中,顾清清还看见孩子身上有许多旧伤。
眼眶不自觉的湿润,这一下下,孩子得多疼啊!
顾清清会想起孩子被打的时候,他一声都没有吭,连哭都没有哭。
很想问阿婆这孩子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可是当她的余光瞥见阿婆也在头头抹眼泪的时候,什么都不想问了。
“阿婆,这些药膏你拿着,每天记得给孩子身上青紫色的地方涂一点,”顾清清哽咽的说。
她要离开了,她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想要把孩子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