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从来不抽烟的肖瑞山向儿子要了一支烟抽了起来,又把整盒烟装到自己的上衣口袋,肖扬看着父亲的举动,郁闷的笑了笑,看到母亲收拾碗筷,也起身帮忙收,陈落虹却制止了他:“你不用管,陪你爸聊天吧!”
肖瑞山像是有心事,他看向儿子,然后又躲开儿子的眼神:“走,陪我在院子里坐一会儿。”
南津乡下的空气很好,没有大城市的灯光干扰,所以可以看到更多的星星和银河,周围蛐蛐惬意的鸣叫着,却不会使人感到烦躁,偶尔有颗流星飞过,在夜空里划出了一道银弧。
今天是农历十六,俗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在这一天,月亮的亮度是整个月份最亮的,但也没能完全遮住星星的光芒。时不时的还能看到蝙蝠来来回回飞舞,像是夜间的行者,捕捉黑夜里潜匿的飞虫……
肖瑞山抽完一支烟,又点上一支,吐了一口烟圈,然后缓缓地说道:
“你出生那年,村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位残疾乞丐,他没有名字,这乞丐很奇怪,他喜欢坐在村口,眼睛看着天空,白色的衣服和黑色裤子虽然破烂不堪,但还是比较干净的。”
肖瑞山抽了口烟,继续讲:
“他的右手臂残疾,脸也有部分都已腐烂不堪,村里的人都离他远远的,有些调皮的孩子嘲笑他,有些向他扔石子,他也不生气,脸上还带着笑容,他用左手接住那些孩子连续扔过来的石子,又扔回那些孩子旁边地上。
“当时我和你妈买完东西回家,路过那乞丐时看到这种情况,我赶紧去把那些孩子赶走,你妈妈走到他旁边,给他拿了两个苹果,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朝我们点点头,我这才看清,他其实挺年轻的。当时就只是感觉可惜这么年轻就残疾了。
“回到家后,我和你妈妈吃完饭后,你妈妈让我去乘碗饭给那个人送去吧!我觉得没必要,但看到你妈妈摸着肚子说,再过一个月,孩子就该出生了,咱们就当给孩子积点福报,好吗?我当时觉得也是,咱家也不缺他那口饭,就去了。
“在之后的两个月里,我和你妈妈每天给他拿点当天剩下的饭菜,几乎是风雨无阻的。有时,没有剩的,你妈妈还会给他另做一些。说来也奇了怪,每次去给他饭,上一顿的碗筷都已经被他洗干净了还回来,他那儿没有水龙头,河道离村口也得三四里地呢,我只是觉得奇怪,估计他真的抽空跑到河边去洗了吧。”
肖瑞山又点了一支烟,肖扬看了一眼,没有打断父亲,肖瑞山继续说道:
“直到你出生,看到你是个男孩,你爷爷高兴坏了,我到觉得是你妈妈的善心有好报,才使咱们家免于村里人的冷眼。唉……,不说这个了……。
“后来特意去集市给你买的零食、玩具、衣服,还用木头给你做的木剑、木马什么的,你妈妈说,现在孩子还小,很多都用不到,你中午给村口那人送饭时,把那喜糖跟零食还有熟鸡蛋给他送去点。唉……想想也是,你刚出生,很多东西也用不了,是我开心坏了,脑袋犯迷糊了。”
肖瑞山的话锋一转,开始了自嘲一番,然后继续讲述:
“给他送饭一个多月,也是就在你出生那天,我才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断断续续的说,“这些……我……我都不要,能……不能……把你早上带的那个棒棒糖送给我?”。
“我很诧异,只把饭给他留下了,东西又带回家,并把这事跟你妈说了,你妈说没事,如果他对这个棒棒糖喜欢的程度大于她喜欢的程度,那这棒棒糖就值了,反正把喜庆传出去就行。”
肖瑞山深深的抽了口烟,然后缓缓的吐出来,接着说道:
“奇怪的是,那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又去给他送饭,到了村口,却发现那个人不见了,我当时也叹了口气,这件事也算是圆满了。我本以为以后我们一家人都会这样幸福的走下去。直到那年除夕所有幸与不幸的事情都发生了。”
肖扬一直全神贯注的听着,听到这儿时便插嘴问道:“什么事?”
肖瑞山准备继续说时被儿子打断,要说什么却给忘了,直接在儿子脑袋上来了一提扇,说道:“别打断我思路。”
肖扬很委屈的挠了挠被老爸打的位置说:“噢 ~ !”
“讲到哪儿啦?”肖瑞山抽了口即将燃尽的烟头,扔到脚下踩灭,然后拿出烟盒,在手上连磕几下,抽出一支烟,重新点上。
“嗯~~,讲到那年除夕所有的幸与不幸的事了!”
肖瑞山抽着烟,但没有说话,他的记忆回到了肖扬出生那年的除夕夜:
村里的鞭炮声不断,空气中充斥的硫磺味,各家各户都在庆贺新年的到来,天空的残月挂在远方的树梢,天际边的星星和银河更显清晰,各处一片祥和。
年轻的肖瑞山和年轻时抱着孩子的陈落虹在自家大门口放许愿灯,许愿灯本来是两个人合作才能放飞的,陈落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帮肖瑞山提着许愿灯,肖瑞山很吃力的点着许愿灯的蜡块,点着后,两人拉着灯的顶端,待到热气快充满灯的储气囊,两人开始慢慢的放开双手,直至许愿灯飞起来,肖瑞山才赶紧搓搓几乎冻僵的双手,许愿灯开始渐渐地往地上掉,肖瑞山赶紧用双手拖着灯的下方,许愿灯在肖瑞山的手上呆了片刻,便渐渐地开始往上飞,看到许愿灯飞离自己的手上后,肖瑞山搓着双手转身回到妻子身边,继续搓了搓双手,然后搂着妻子,两人看着即将飞走的许愿灯开始许愿,肖瑞山心里祈求来年的好运和妻子孩子能健健康康的。
夫妇二人许完愿,看着许愿灯飞离视线外成了一颗星星挂在天际。
就在两人准备回家里时,突然有一黑影朝他们夫妇二人冲了过来,肖瑞山本能的伸开手臂,想要阻挡冲来的人靠近妻子。
但是就在刹那间,黑影已经冲到眼前,那人眼中充满戾气,而一只手已经伸入自己的口袋里,在即将靠近肖瑞山时,那人迅速将手抽出,肖瑞山这才看清那人掏出一把刀,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躲避,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将刀捅入自己的腹部,肖瑞山抓住了他的手,大声的对身后的妻子说:“虹儿,快跑!”
陈落虹看到这血腥的一幕,愣在了原地,恐惧使她的身体无法动弹,肖瑞山见妻子没动,继续喊道:“虹儿快跑!快跑!”
远处院子的鞭炮声继续响着,几乎掩盖了肖瑞山的声音,那人扭头看着后面追来的两个人,顿时恼羞成怒,一记左钩拳重重的打在肖瑞山的右脸颊上,肖瑞山身体失控倒在一边。
陈落虹看着倒地的丈夫,赶紧上前想要扶住丈夫,那人手里的刀随着肖瑞山倒地,也抽了出来。
那人看到陈落虹怀中的婴孩,当即一把把婴孩抢了过来,将婴孩环抱于怀中,转过身,右手持着带血的刀,笑着看向身后,他的后面追来两个警察,那人朝警察吼道:“别过来!”
两名警察看到倒地的肖瑞山,同时从腰后抽出警棍也指着那人:“有话好好说,不要伤害孩子!”
其中一人拿着对讲机呼叫道:“快叫救护车,张文武伤人了……”
陈落虹看到孩子被抢走,抓住那人的裤腿哭着说:“把孩子还给我!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吧!”
那人一脚将陈落虹踹开,后面的两人赶紧说道:“张文武,你不要乱来,孩子是无辜的,有什么要求你说,只要不伤害孩子!”
当陈落虹被那人一脚踹开后,便晕了过去。
肖瑞山死死的压着腹部的刀口,腹部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片刻后从喉咙里咳出了一口血痰。肖瑞山爬到倒地妻子的身边,又看向和两位警官对峙的赵文武,再次吐出了一口血。
张文武面目狰狞的说道:“反正被你们抓到也是死路一条,我不在乎再多这一两条性命。”
张文武说着看了一眼倒地的肖瑞山,然后语气一转,继续用刀指着两人,微笑着说道:“两位警官……,我们做个交易如何?只要两位不再追我,让我能安全的离开,我可以保证不伤害这孩子,怎么样?”
这时警笛声在村口响起,张文武听到警笛声,没有再多说话扭头就跑,然后便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中。
“小张,你留在这里,帮他们叫救护车,叫后面的人赶紧跟过来!”其中一人赶紧追上去并嘱咐另一人,说完也跟着消失在黑暗里。
肖瑞山看见开过来的警车,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
“那我是被那位追去的警官带回来的吗?”肖扬低声问道。
肖瑞山摇了摇头:“不是!”
肖扬觉得故事应该还没完,便不再急切的询问心中的疑惑。
“少抽点烟,那东西对你的心肺不好。”陈落虹的话打断了父子二人的对话。看到妻子过来,肖瑞山没有继续说下去。
肖扬看着自己的母亲,想问些什么。
陈落虹看了一眼儿子:“回屋说吧,这些事,你有权知道的。”
陈落虹扶着丈夫回屋,坐在那十多年的老旧沙发上。肖扬给父母倒上水,自己也倒了一杯,坐在小马扎上,等着母亲说话。
母亲看着父亲,当年的事情浮现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