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日日苦练的张夜寒,如今倒有点脱胎换骨的感觉。往日白皙的皮肤,已经罩上一些古铜色。全身上下再也找不到半点书生气。
谢老看着眼前充满活力的张夜寒,心情也变得稍微轻松起来,不禁点了点头。
“少年郎,晚上和我走一趟。”
张夜寒听了,连忙答应,心里盘算着,看来我这一个月的努力没有白费,谢老看来要亲自教我练剑了。只是自己在王伯手上还是占不了什么便宜,想到这里心里又嘀咕了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船到桥头自然直,兴许谢老今天心情好,教我一招半式呢?
入夜,张夜寒跟随谢老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山洞中。刚进山洞,就看见一个硕大的“剑”字。
此处之前他从未踏足,不禁有些好奇。刚想开口询问,谢老倒是先说了起来。
“此处是我剑门禁地,非我剑门当代传人不可入内。”
“那谢老你带我来这?”
谢老摆摆手:“规矩是要改一改了。少年郎,愿不愿意听我讲个故事。”
“谢老请讲。”
“千年以前,天下百兵之道大盛,刀、枪、剑、戟等门派更是层出不穷。光知名剑门就有三十六家,这其中一位剑修闭关二十载终是悟出万剑和十杀两套剑术绝学。凭借这两套绝学,这位剑修独步天下,其后创建了剑门,称为万剑门。很快,万剑门成为天下剑修的热土,可以说剑道的黄金时代来临了。但好景不长,这位剑修突破瓶颈破空而去,成为一代传说后,他留下的万剑门却出现了分歧了。万剑和十杀两套剑法实在风格各异,慢慢万剑门分裂为纵横两个分支,纵派以万剑为尊,而横派以十杀为神。剑道上的分歧,引发了两派之间的争斗,最终终于发生了火并,从此之后万剑门元气大伤。”
张夜寒听到此处,忍不住唏嘘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可惜,这个道理我们懂得太晚了。纵横的实力都大为受损后,双方就立下规矩,纵横每代最强传人进行生死决,生者将入主剑门,成为真正的掌权者。为了争夺这宝座,纵横都走上了精英培养之路。找最好资质的弟子,然后倾斜所有的资源,就为了那个宝座。内部的竞争无比激烈,几代之后,纵横都只剩单传弟子。当年偌大的万剑门,终于变成了几个人的过家家。”
“万剑门的宝座不就是个虚名,这样代价也太大了吧?”张夜寒触目惊心地问道。
“怪只怪师祖破空而去,相传谁当上了掌门才有机会掌握这其中的奥妙。倚剑飞升对每一个剑修的吸引力是致命的,越是厉害的剑修就越渴望,就跟可口的毒药让人上瘾一样。”
说到此处,谢老的眼神充满了悔恨。
张夜寒没有发现这个细节,反而是摇头不止。
“依我说,这纵横的人都不聪明啊,既然万剑和十杀都出自师祖之手,说明师祖飞升一定是能将这两种剑法融于一体。这争来争去,方向就是错的啊。”
听闻此言,谢老的眼中精光四射,但渐渐又熄灭下去:“少年郎,我悟道多年,不如你一朝得道。这道理我和他都理解的太迟。”
“谢老,你就是这代横派的传人,那纵派呢?”
“不在啦,纵横之争从此不再有了,万剑门如今只有我一人而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谢老闭上了眼睛。
“谢老你一直说不收徒,是不想后人重蹈前人的覆辙吗?”张夜寒小心地问着。
谢老静静地看着张夜寒,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少年郎,我已是故纸堆里的老朽,你想过你的道吗?”
张夜寒点点头又摇摇头,代表想过却没想明白,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也不能不说。
谢老倒也不在意,继续说了起来:“百兵之道的衰落,大多和我万剑门的悲剧类似,后来天一道人携长生诀横空出世,世人谁不觅长生,这修仙一途渐渐兴起,百兵就几乎无人问津了。”
话题转到修仙,张夜寒忍不住吐槽起来:“我看都没区别,百兵和修仙的这些宗门,还不都只收资质过人的。”
“倒是忘了,你被几个宗门拒绝过是吧?”谢老不禁哑然失笑。
“那是他们不识人才。”张夜寒愤愤不平道。
“这次我给你个机会,青岚宗有我一个老友,我介绍你过去修行一番。”
张夜寒脸色一变:“谢老,果然还是嫌弃我资质太差吗?”
“我要嫌弃你,何必把你从烟波江上劝下来?”谢老摇头道。
“那是为什么?这一个月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变强。”张夜寒急忙问道。
“那你觉得够吗?”谢老紧紧盯着张夜寒。
一个‘够’字终究没有说出口,张夜寒选择了沉默。
“刚才你自己也说了,剑门师祖融汇贯通方能破空而去,现在修仙一途未必没有大道在其中,多见识一些,不是让你盲从,而是让你历练啊。”
听到这,张夜寒才明白谢老的苦心,不禁眼眶泛红。
“走之前,我要教你一剑。”谢老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地说道。
“是十杀剑吗?”
“此生我只修十杀剑。还记得那天在树海对付开山猿吗?我就教你十杀碎身。看好了,我只使一遍。”
月光之下,谢老拿了一把普通的长剑。只见长剑架起,一股剑意凝聚,转瞬又化为万千剑光,随着一声“十杀碎身”,眼前一颗巨大的银杏树已是轰然倒塌。
“剑道之强,在于剑意与神兵的结合,剑意是剑的意境,更是一个剑修的境界,就像一湖春水荡起的层层波纹。一个高境界的剑修,剑就像自己的化身,随意而动,可聚合,可分散,这也是万千剑光的由来,具体就需要你时刻领悟了。”
似懂非懂的张夜寒深深鞠了一躬:“谢老的这一剑我一定牢记于心。”
“少年郎,修仙之路和剑修之路前路都必然是困难重重,哪条都不轻松,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心。你很弱,但你也很强。”
谢老的叮嘱和鼓励让张夜寒感动万分。
张夜寒唰的一声抽出自己的青霜剑,指向明月起誓道:“我张夜寒向万剑门的师祖起誓,此生我必证剑道,而谢老就是我的剑道启蒙之人。”
随后张夜寒又转向谢老,深深叩首。
“谢老,一直没有感谢您把我从烟波江上拉回来。虽然您不承认我这个弟子,但我心里早把你当成师傅一样尊敬。我走之后,您要珍重。”
谢老转身背对张夜寒,让张夜寒看不见他的表情。
“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上路。青霜你随身携带,十杀剑你用不了,先寄存这里。”谢老留下这句话,就飘然而去。
月光下,张夜寒又仔细地打量这个他生活了一个多月的地方。毕竟这是他第二个家,他要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记下。
良久之后,张夜寒才慢慢踱步往回走。
等到张夜寒的身影完全消失,一个老者又在月光下慢慢显现,正是之前遁去的谢老,而王伯此时也跟随在旁。
“主人,真心舍得让夜寒少爷走吗?”
“雏鸟总要出笼,否则终遭大祸。师兄,你有个好儿子。我们的道都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