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成为一个普通人，朝九晚五，按部就班也没什么不好。
这无可指摘。
但是，这真的是内心所渴求的吗?
是所期望过上的人生吗？
是愿意终身奉行的人生理念吗？
如果现在做了这个决定，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不经思考起了人生的意义。
人生说短也不短，足有七八十年的光景，说长也着实不长，除去学生生涯，正值壮年的日子，只有二十多年。
这二十年做了什么，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平平淡淡的人生并不是我渴望的，躲在别人的羽翼和保护下，堪比一个巨大的囚笼。
被护着、被宠着的滋味很有安全感，可是这就代表着我要永远的远离真相，安心的做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
饿了，食槽里有黄澄澄的小米。
渴了，水罐子里有甘甜的清水。
困了，有柔软的垫子摆在旁边。
蒙着双眼，用温声细语编织谎言的美梦，用锦衣玉食勾勒欺骗的牢笼，带着脚铐起舞，曼妙的歌声如同海妖在蛊惑人心。
不，这不是我愿意的人生。
我虽成不了呼风唤雨的侠士，也成不了独当一面的精英，更做不到运筹帷幄，在千里之外统筹全局。
但是，我可以努力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活出自己想活的样。
安稳的生活又怎么样?那终究是别人口中的好日子。
并不是我的。
“那我还是要成为聪明人，即使做不到和降谷一样，我也不能活的像个行尸走肉，照着剧本走的人生，一眼望到头，又有什么意义呢?”是晨曦奔我而来，而非我追着晨曦跑，是落日追逐我的步伐，而非我呆愣愣地站着，等着余晖扫过苍茫的大地。
降谷零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长久的沉寂，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氛围。
他没有评判，也没有赞赏、没有指手画脚，更没有表达任何别的意见，叹息了一声，“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的我有些疑惑。
但是降谷零并不想解释这个问题，似乎刚才的针锋相对不过是我的错觉，那拔刃张弩的气氛烟消云散，他轻轻的揭过这一页，就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空气中又弥漫出闲适的氛围。
“走了，洄酱。”降谷零跨步走向大厅的后方，那地方连幽幽的应急莹绿色光源也没有，漆黑一片，他抓着我的手，踏在大理石质地的地板上，每一步都稳稳地。
我被拉着踉跄地走着，看不清地上的线路，瞧不清那些七零八落摆放的转椅，也偶尔会绊脚，磕磕绊绊的。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完完全全陌生的环境。
一切都是新的。
一切都是没有接触过的。
一切都是如此的充满新鲜感。
从降谷零那一句——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变了。
像涓涓流水从泥泞的山路上流淌到田地里，春雷后的种子破土而出，那翠绿色的嫩芽迎风招展，舒展着脆弱而又充满生命力的枝丫。
像出生太阳，从海的那一头升起， 那金色的光芒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洁白的浪花被镶嵌了一层金边，勾着金丝，在摇曳的大海上乘风破浪。
像灯塔的光撕破漆黑的夜幕，那狰狞的口子被无情的撕裂，一把银色的利剑闪着寒光驱逐了黑暗和迷雾。
那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世界，属于这个世界的大门在我面前徐徐打开，门背后的是什么，我并不清楚；等待我的是什么，我并不知晓。
或许这一切，只能交给命运女神去编织，那晃动的丝线顺着纺纱的齿轮偏移了轨迹。等待我的是被赋予无上荣光绶带，是金银相间的刀坠；还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深渊，无人问津又长满蒿草的无名墓碑......
这个问题连命运女神也不知晓，只能以时间为笔，落下最终的审判。
与神明做了个交易，可这神是属于黑暗的，还是属于光明的，我并不知晓，甚至说无从评判。
说它始终是公平又公正也好，说它世间的恶行视而不顾也罢，它低眉垂眼，以怜悯的目光，旁观着瞧着一切。
“走路看脚下，这个环境下别东张西望，这模样一看就是在想别的东西，这个区域底下都是插座线路的开关，随便踢掉一个都得找工程部门的人重新检查。”降谷零把我拉近了些，又叹口气，似乎是觉得自己口气有些严厉，用哄着的口吻说道，“要是走路都能平地摔，就不能叫你聪明的小朋友了。”
聪明的小朋友?
感谢黑暗，我现在一定连耳根都发烫的。
“洄酱，对你来说，这一路走来，有什么想法吗?”降谷零贴的我很近，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他压低了音量说着，那声音又低又哑，又沉又稳，透着一股子磁性。
“没什么太大的想法，毕竟第一次来日本公安。”我如是说道。
“哦?那可不行，”降谷零嗤的笑了一声，“自信点，相信自己的判断，任何想法都可以，可以是听起来合理的，也可以是听起来宛若天方夜谭的内容。很多时候，我们会说——灵光一现后发现了答案，并非是真正的灵光一现，而是无数细节与推敲，在脑海中模拟后的结果。所以，在我这里，你可以畅所欲言，不论是天马行空的灵感，还是在旁人眼里不可理喻的观念，不被认可的言论，这些都行......甚至，是埋藏在心里的恶，也未尝不可。”
我低着头，沉思着，说道，“那我还是坚持之前说过的那个观点，我觉得日本公安大楼看起来很好炸。”
“为什么?”降谷零难得用如此严肃的语气问道。
“之前你说公安的警备力量不容小觑，但是越是庞大的体系，越会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出问题。例如，你看这儿，”我指着楼道口的茶水间说道，“针对特殊设备肯定有非常规范的保养和检查方式，就像你说的我要脚勾着插座的线，弄掉了这些东西，明明是可以直接按上去就解决的事情，还非要工程部的人来检查和维修。但是对日常用品没有人会在意。因为物联网时代的产品其实和以前有很大的区别......”
“继续说下去。”降谷零鼓励道，他刻意的将声音放的更为柔和，“洄酱，要相信自己的判断。”
我清了清喉咙，“在最早的时候，家用设备电器相当于独立存在的个体，如果将其作为炸弹，需要直接将炸弹放置在其中。但是我们忽视了，电子设备在短路状态下，内部爆炸也可能成为炸弹的变体，而物联网的存在，使家用设备产生了外在连入系统，从而使远程控制成为可能。如果换成我来日本公安这儿安装炸弹，可能想办法从茶水间之类的地方着手，选择里面的电子设备，什么电磁炉、微波炉、高压锅之类的，不但可以避免实体炸弹的使用，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原本安全的设备变成实施犯罪的工具，而且借物联网实现远程遥控。”
降谷零沉思了一会儿，在我面前站定，俯下身子，手依旧保持握着的姿势，紫灰色的眼眸盯着我，审视里带着锐利的光芒，“洄酱是自己想到的?”
“是。”我被那审视的目光弄得有些不自在，垂下头，瞄了一眼茶水间里的绿色应急照明灯，有些心虚，“下次不说这种话了。”
“无妨，”降谷零夸奖似的揉了揉我的头发，“说的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