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地选了降谷零对面的位置坐下，因为他每次一本正经的找我说话，准没好事。
毕竟普通的唠嗑，随时随地就能聊起来。
而特地坐下唠，是好事情的概率不大。
至于是不是我所想象的事情，这不好说。
我挨着椅子坐下，调低了椅面高度，双眼盯着面前的关着的显示屏。
还别说，这日本公安的硬件设备还真不错，光那总控制台的整块曲面显示器就是让人望而却步的价格，更别提座位底下插满的硬盘设备。
这些设备并没有完全切断电源，在黑暗中闪着红蓝交替的指示灯光，若是在开着的灯的情况下，这不显眼，可现在的环境又昏又暗，这指示灯就像个会倒计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我的头上。
我和金毛狐狸闯入这里这么久了，少说也有半个钟头，可为什么没有被抓?
排去那个偶然遇见的脚步声，除此以外，没有碰到任何人。
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我突发奇想，这方方正正的铁盒机箱，像个炸弹盒，那一闪一闪的指示灯像个正在倒计时的读表器。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甚至连我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脑回路是否正常，或许金毛狐狸说得对，我就是个跳跃性思维，“降谷，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人将公安大厅的机箱改装成定时炸弹?或者其它的机械设备，例如冰箱、洗衣机之类的......你看，这儿的电源用开关都不切断，地板下面踩下去是空心的，说明下面的线还连着机房，都用不着炸弹，直接来个线路短路，资料不就毁于一旦了?”
“有趣的想法，”黑暗中看不清降谷零的表情，他停顿了很久，似乎在思考可行性，“但是从实际角度来说做不到，一方面这层地板踩上去虽然是空心的，但是并不代表着这层地板的材质不防水、易开启，这种特殊材料做成的地板只是为了更方便铺设和更换线路；另一方面资料的保存基础可能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针对涉密资料通常有三层保护机制，这个我就不详细说了，学校里的教材书上有更详细的内容。至于......伪装成炸弹的机械设备，我认为是无稽之谈，洄酱，公安的警备日常力量可不是摆设。”
警备力量不是摆设?
无稽之谈?
那为什么至今没有人冒出来揪住我和降谷零两个人?
还能让我和金毛狐狸大摇大摆的坐在这?
劳驾，这就日本是公安的警备力量?
就这程度?
金毛狐狸十有八九在诓我吧!
日本公安难不成这几年财政不行了，经济大萧条了，缩减开支了?
那等我毕业了，岂不是要失业!
“降谷，你和我说实话，”我字字推敲地问道，“日本公安是不是没经费了?否则怎么没人抓我们两个?咱们毕业不会直接失业吧!这日本警视厅警察学校出来的，除了干警察，还能有别的就业渠道吗?转业有没有难度啊，咱们学的审讯学、射击课、擒拿课之类的，总不能擅长审讯的去做推销，擅长射击的去娱乐产业教人打靶，擅长擒拿的去健身房做教练......哦，擅长拆弹的，可以申请做工程师，擅长开车的可以做司机!”
降谷零这下愣神的时间更久了，他叹了口气，那眼眸虽然在黑暗里看不清，但是直觉告诉我他绝对在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他数次欲言又止，“这个问题我不评判。”
空气中弥漫着长久的沉寂。
“本来洄酱说——觉得自己不聪明，拖后腿，我本来是想......算了，”降谷零似乎想要终止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不提也罢了，我现在持保留意见。”
话说一半!
这是不行的!
金毛狐狸要是不提也就算了，既然提了，我一定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我又问了一遍，“零，也觉得我不聪明吗?”
所以，我对黑是矛盾的，我既讨厌黑，面对未知的无措，而对于黑，似乎并不能拒绝，因为那是最好的保护色，可以掩盖我的一切。
不论是真相，还是谎言。
不论是虚构，还是现实。
不论是真实的灵魂，还是虚假的身份。
这一切都被黑所包容。
它像一个真正的慈者，来者不拒，悄悄地、安静地，吞噬着一切合理或是不合理的东西。
“反过来问，洄酱，为什么想要成为一个聪明的人，”降谷零的语气很哑，在这黑暗的环境里听起来有些沉，“聪明人很累。”
“累?不见得，要是我也很聪明，真正意义上的又聪明又全能，那我想要成为一个盖世英雄，就是那种腾云驾雾，从天上咻的一下出现。然后斩妖除魔，匡扶正义，最后挥挥衣袖，深藏功与名!”我砸吧着嘴说道。
“这是想成为假面超人吗?”降谷零笑的前俯后仰，“还有空看动漫了?最近可是考试周。”
“假面超人可是每个孩子的梦想好不好!降谷，你怎么一点儿童趣都没，”嘟囔这嘴，其实最爱的是奥特曼打小怪兽，和假面超人半斤八两，但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奥特曼，“既然这么抵触聪明这个词，那零还想变得笨笨的不成?”
“想笨笨的?”降谷零揣摩着我的用词，轻笑着评价，“又是奇怪的想法，有时候别出心裁的想法真让人好奇。不过，出生的时候可以选择的话，或许真的做一个永远懵懵懂懂的人也不赖。”
我这下是彻底不明白了，“难不成还真有人想要变得愚笨不成?”
“洄酱。”降谷零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我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依旧能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像一把泛着冷烈寒光的刀，把我剖析的一干二净。
“嗯?”我更疑惑了。
“那说明在洄酱的认知里，聪明过人是一种上天恩赐的礼物。”降谷零一字一顿的说道。
“难道不是吗?聪明是夸奖，当老师夸一个孩子聪明的时候，他们的父母脸上总洋溢着欢快的神色，同伴们总会满脸羡慕，而那个孩子自己也会洋溢着骄傲。如果它不是一个褒义词，那为什么在同一个集体中的人们总会竞争?去争夺荣誉，去争夺那个第一名?”在我眼中，聪明二字是当之无愧的赞扬，说我是一个俗人也好，感叹我是一个普通人也罢，要是有人夸我是一个头脑灵活，拥有极强推理能力的人，我也会欢喜，甚至还会反复品味这句话。
“那如果出生的时候真的能选——洄酱口中所说的不聪明，我说不定会做出完全相反的人生道路。”降谷零越说声音越低，他唰的一下站起来，绕着显示台走了一圈，又摸了摸椅背，衣料的摩擦声在安静的环境中格外明显。
他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又像是透过这些设备在看别的东西，“聪明可不是什么恩赐。特别是所谓的绝顶聪明和超越常人的天才，这些人不是走上了一条颇为奇特的人生道路，就是没有什么好下场。正所谓天忌英才，要么曲折又坎坷，要么正值壮年香消玉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