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的睡眠对于本来就有懒属性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事情,如果再配上软绵绵的大床,那么就是人生一大幸事。
爬起来,伸个懒腰,揉揉睡眼惺忪的眼角,打个大大的哈气,听着骨头嘎啦嘎啦的响声。
阳光从窗户外面直射进来,隔绝了冷风的阳光暖洋洋的。
扭头一看,安室透斜卧在阳台木制躺椅上,翘着腿,斜靠在椅子上,膝盖上头是一张报纸,静静的搁在腿上,他单手托着下巴,因为阳光的原因,半眯着眼,歪着头打量我,一派闲适的派头。
原本他躺过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印记,凹下去一块,上面放着折叠好的衣物。
我身上的衬衣松松垮垮,半耷拉着,道一声问候,轻轻浅浅的语气,没有生疏也没有过分暧昧,像是多少个朝朝暮暮的相敬。
爱情的萌芽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而真正以心相送是一个瞬间,惊心动地是爱情,但不可能变成亲情,相濡以沫的冲动就是为了昙花一现的美景,用生命去呵护和守候。
瀑布的美在于它转瞬即逝的壮阔,而小溪的美在于它源泉的深邃,它路途的蜿蜒曲折,最后汇入大海的沉寂,这种美是内敛而又深沉,这种爱是平静而又汹涌。
简简单单的一句早安,竟然让我有一种想要相濡以沫的冲动,这或许就是那个笑容的魅力所在。
但这种感觉如同惊鸿一瞥,安室透回了早安后,拿起茶几上的白色瓷杯泯了一口,似乎是想要润润喉咙。
报纸的下面正压着那个我特地藏好的文件夹。
我认得,绝对错不了,米白色的塑料文件夹,最上头还有一刀小小的划痕,那是昨天晚上在匆忙之中蹭到电梯上的痕迹。
他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掀开杯盖,拿在手上把玩着,而视线的余光却紧紧锁定我的动作。
房间中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紧迫起来,安室透还是不为所动,静静的施加威压,那种我熟悉的,上位者的威压,如果用审讯这个词或许会更加贴切。
那种视线明明不是直视我的,却弄得我浑身没有一个毛孔是舒服的,像是有锋芒的针尖。
到底是没有经验,沉不住气,率先打破沉默,“那个文件袋不是你想的那样……”
“好眼力,”他打断我的话,笑眯眯的眼神配上半分略带讥讽的语气,“我都还什么都没有说,卉酱就能一眼扫到这个东西。”他抽出躺在报纸底下的文件夹,扔到茶几上,发出一声闷沉音,吓得我缩了缩脖子。
“你……普通的文件夹而已,有什么可以解释的”我语气一转,也变得强硬起来,本来打算坚守
不说不合作的想法重新占据我的大脑。
“哦?”语气上扬,挑眉,安室透双手环抱胸前,往后靠了靠,“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私人物品你也感兴趣?”我挑衅道,“不亏是大名鼎鼎的大侦探安室透”
“我想我们可能可以换个方式谈谈,看样子心平气和的方式并不太管用。”
谈判有两种,一个是规规矩矩的坐在桌子边,还有一个是直接用武力解决。
很显然安室透虽然没有选择后者,可那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差不了太多,活脱脱刑讯逼供的模样,“你现在还有退路。”
“退路?”一听这话我就来气,“谁是刽子手呀?不正是大名鼎鼎的安室透先生您吗?口口声声说‘让我来,你在后头就行了’,先是张开丰满的羽翼,可等到野雕横冲直撞的时候,却毫不留情的提溜着一扔,不管死活,不亏是以‘正义’为化身的日本公安,说的总比唱的好听。”
安室透愣了愣没想到我会拐着弯骂他,还顺带上日本公安,然后往窗外望了望,顺了口气,“给你退路的前提是你坦白,有些东西确实是这样,你不去找它,它也会找上你,悄悄的靠近,静静的潜伏……”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一样等待救赎或者是向上帝谦卑的忏悔?”我打断他,冷哼一声,双手环抱在胸前,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回答我安室透,是不是这样的?”
安室透依旧不恼,撩了撩他垂下的发丝,润滑而又柔顺,少有的服帖在脑门上,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没有在询问你的意见,村上小姐,”末了,嘴唇还勾了勾,一副记上心来的感觉 ,“你的话,现在完全可以当做证据,我希望你能谨言慎行。”
我的余光瞥到他手里正把玩着一支钢笔,钢笔的最上头还有一个感应器,一闪一闪的,在阳光下不仔细看完全不明显。
录音笔!这个想法从脑海中划过。
“你还有退路卉子”他说道,半是威胁半是蛊惑的意味儿,“从犯有时候和检举结发者只有一步之遥。”
“就像犯罪分子和警察有时候也只有一步之遥?就像你身上有硝烟的味道却检测不出来一样。”我讽刺回去。
“枪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救人,药吃多了也会死人,所有的事情都有两面性,就像硬币总有两面,西罗多德的背面隐含的真谛,”他悠悠然的叹了口气,随机又抬头笑笑,“那么告诉我你的答案。”
“同床可以异梦,同屋可以异行,更何况不同的人,心是隔着层肉的,谁知道里有是不是黑的,不要去否认和逃避,你和他们其实早就是一路货色了,用良知去逼迫别人,不,你比他们更加可恶,你还打着正义的旗帜,还可以挥斥方遒。不知不觉中与魔鬼做交易。”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心脏砰砰直跳。
“可惜撒拉姆是假的,”他往后仰了仰头双手交叉在一起,“虽然我很喜欢你那个对于星条旗们的比喻,但是我们现在得谈谈正经事情。”
“我想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可以谈的了”,吸了一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
安室透玩味的笑了笑,这个笑容少了平日里的随性和和气,阳光依旧落在他的后背上,却多了一丝玩味的意味在里头。他拿着录音笔转了一个圈,在桌子上轻点了几下,斟酌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可以理解成你是在拒绝配合吗?作为朋友我可得提醒你一句,这可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还是先考虑考虑再开口回答我的为好。”
“拒绝什么?我并不明白您的意思,安室先生,”我拖着腮帮子,眯着眼睛盯着窗外,好啊,是你撞到枪口上的,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公安,什么国家的栋梁之材,什么为了江山社稷,我通通不管,“难道安室先生不只是一个小小的守本分的服务生?难不成还能是公安不成,那我可得久仰您的大名了,过会儿还得仰仗您高抬贵手。”
兵不厌诈,正话反说,是老祖宗留下的套路,我就不信他这个有公安芯子的人不会犹豫。不按常理出牌,总是能出奇制胜的。
安室透转笔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微微抬头,眼神中转瞬即逝过一丝惊讶,然后继续刚才的动作,不动声色。嘴角向上扬了扬,笑容越发的开怀,好像是等待已久的猎物终于踩上陷阱,那种志在必得的模样弄得我心中警铃大作,“那村上小姐是在提醒我,可以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安室先生,”我耸了耸肩,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作为一个合法的公民,我想你没有权力这么做,没有权力去侵害一个自由人,也不符合我们国家的法律”
安室透的手指划过录音笔,擦出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起身打开窗户,冷风扑面而来,吹起他的秀发,深呼吸一口,接着毫不留情的转身,一步一步的向我走来,每一步好似踏在地毯上,却更像是踏在心尖儿上。
不知道是他所释放出来的威压,还是冷风灌入房间的原因,刺骨的寒意弥漫在房间里。
他笑着,嘴角上扬,是的,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一个潜伏在暗处的捕猎者,“村上小姐,”他释释然的的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放在我的面前,“我可从来没有认为你说一只纯洁的羔羊或者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只知道跪坐在玛利亚的前面日复一日的去祈求。”
一片阴影笼罩在我头上,没有抬头,也没有把自己的手搭上去,“那你认为我是什么?”
“纯洁的羔羊怎么能忍酷刑这种东西,”他意有所指的笑了笑,表明他完全明白我的底细了,“你以为我会给一只自认为在口中藏了坚果的小仓鼠用水刑?那你是高看我了,那东西可是给他们用的,你还没到那个级别。”安室透用鼻子哼了一声,坐在床边。
我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发丝垂落在脸颊旁,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被单。
一只手抚上我的后背,耳边响起一阵叹息,“接受我的合作吗?”
“……恩”轻轻的应了。
“卉子是乖孩子。”他笑着说。
而我的背后早就被冷汗浸湿了。
注:萨拉姆的女巫指美国政治的体系,西罗多德的背面指的是双面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