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胥一时也有些哑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给这斗志昂扬的小丫头讲小吃摊子不该用“发扬光大”这个词的问题。许是陈玉的眼神太过清透依赖,江胥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放弃了咬文嚼字的打算,还夸赞似得揉了揉这小丫头的脑袋。
……
这事儿也不过多久便传到了吴易奚的耳朵里头,毕竟账本都是刘叔在盯,猝不及防多了一笔这么大的开销,要想瞒过主家的眼睛也不大实际。是以江胥倒是毫不意外吴易奚对这事儿的了解,索性趁着得空去找这男人过个明路。
吴易奚倒也不会对江胥的决定过多阻拦,他的银钱都交给江胥祸祸了,更别提这笔要走得账都是来自净美阁的利润,吴易奚就是想管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可要他当做一无所觉的将这事放过去又有些为难,这男人抿了抿唇,搁下手里的书本,迟疑着道:
“说实话,胥儿。此事我还有些不明。”江胥便点了点头,她倒是也毫不客气,往那软椅里头一窝,自顾自的捡起吴易奚桌上的小巧糕点往嘴里送。那男人也并不介意,还将手边的清茶往江胥跟前推了推,这才接着道:
“你前些日子说要江胥学那账本,是有个谋生的手段,也算是自己培养了心腹放在店里,我倒是还能理解一二。可你这两日又借她银钱,给她方子,将那明摆着的机会给了一个新手……”
江胥倒也明白吴易奚的顾虑,这男人没什么太过明显的私心,倒也不是不满陈玉借钱开店,不过是实在难以理解江胥的做法罢了。毕竟那些个方子新颖出众,若是搁在江胥手,里就算是有了镜子招牌,在配上那么些个营销手段,这店铺定能大红大紫,几日功夫
就名满全城。
可偏偏江胥就将那些个东西都一股脑的扔给了陈玉。这小丫头如今在账目处理上还算有了些心得,可若是正儿八经去经营店铺,可就有些为难了。江胥哪里能不知道这道理?她只摇了摇头,笑着回应道:
“还是一样的原因啊。我让她学那算账是为了给她找条路子,如今让她开店也是如此。”说着,江胥也是无奈的笑了笑:“我也是因得傅棋那事才起了这心思,毕竟陈玉平日里性子还算软和,总得找个机会掰一掰的。”
江胥自顾自的点了点头,似是自个儿也觉得颇为满意:“让她做上几日的管事,自然就会知道怎么拒绝别人,怎么分辨算计和恶意了。”说着,江胥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日后我不在她身边,好歹也能护得住自己不是?”
吴易奚听到这儿,也是不由得缓下神色,长叹了口气。接着,这男人便推了杯盏过来,温声道:“胥儿这心神,说是对待亲生妹妹也毫不为过了。为了她满心思量,将那么些事情都安排的妥帖稳当,真是……”
江胥便笑了笑,却是并未接这话,只端起茶盏来一饮而尽。吴易奚摇了摇头,神情里头也添了两分思量。
这单单一个小吃铺子开张自然不需太多的准备工作,更何况江胥提供给陈玉的方子还多是些简单好做的,原材料也是此时随处可见,半点不浪费时间。是以不过一月功夫,陈家酸辣粉就在这街市跟前开了张。
吴易奚倒是也上道的很,江胥带了不少人来祝贺,正跟这男人在街头碰到一块儿。两边这人一会和便是乌泱泱一片涌到那摊位跟前,惹得四周本来无甚兴趣的百姓也不由得添了些好奇。
更别
提那酸辣粉的味道本就极重,一大碗艳红的汤粉端到桌上,再深吸一口那空气里头飘散的麻辣鲜香,多得是人管不住口齿生津,便也凑到跟前来,与这桌上的众人拼了位置,想要尝一尝这酸辣粉的味道了。
酸辣粉在现代能征服那么多口味不一的人可不是没有道理的,但凡将那粉丝放在口中,先觉出的便是在味蕾上炸开的麻辣和鲜香,接着才是丝丝缕缕的酸,一头中和了过分刺激的辣味,另一头便将那口感提升的更加鲜美了些。
再之后便要去咬那粉丝,粉丝煮的细软,已经是半透明状,染上酸辣粉汤汁的颜色,瞧着就勾人食欲的很。更别提那一口下去,口感分毫不显黏腻绵软,在口中还有些嚼劲,将那香气更深的送入肺腑。
大夏天吃酸辣粉确实是有些热了,可到底是新东西,多得是人并不介意为它出上一场热汗。更别提那满身大汗淌过之后,感受到的竟是浑身的舒适,似是被封闭的躯体一瞬间完全打开了一样,通体坦然。
就有吴易奚带来的友人一个激动哗啦啦的灌下了一碗,这会儿似是想要开口夸赞,却苦于那嘴又麻又辣,口腔里头还烧的厉害,是半句话都吐不出来。他一头跟条小狗似得张着嘴不住喘息,另一头便抬起手来扇了扇风,这才冲着吴易奚竖起了大拇指。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配上他的状态,那说服力可比什么长篇大论华丽辞藻都要强的多了,陈玉瞧着前边桌上满满当当坐了一片,心底也不由得添了些欢喜,似是自己受到了别人的认可一般,那双圆润的猫儿眼都笑得弯了起来。
不过这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陈玉一个姑娘家开店,又不像江胥当时
有县令帮着造势,就更要弱势两分。她这头生意红火,后头自然就有店铺门庭冷落,瞧着眼红不已。是以这热闹景象还没持续多久,就有几个瞧着就来者不善的壮汉踱步来了这头。
陈玉倒是自个儿也瞧得明白,可她到底还是缺乏些临时应对的经验。当年净美阁出事都是江胥一手把持,这小丫头是半点锻炼的机会都没得到。是以如今瞧见这么些个莽汉,陈玉愣了愣神,下意识的就觉得腿肚发软,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退。
光天化日之下,四周又尽是客人,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些个壮汉自然不敢动手。可对付一个独身女子的手段又是何其的多?更何况此时的女子们大多分外看重名声脸面,要想搞臭一个女子的店铺,只要从那女子的名声下手,自然是十拿九稳的。
刚巧陈玉还长了张精致细嫩的脸,若要与江胥那般浑然天成的模样相较那自然困难,可单单在这些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百姓眼里,看着就细皮**面颊红润的陈玉,已经是分外难得的好货色了。
对于漂亮的姑娘家,那些男人向来不介意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是以眼瞅着陈玉目露恐慌向后退让,那些个莽汉便得寸进尺,更加逼近了两分,冷笑着讥讽道:“小娘子年纪轻轻就开了这么大的店铺,不知道这银子是哪个男人给的啊?”
说着,那些个莽汉互相对视一眼,又不由得爆发出一阵的哄笑来,就抬眼看向陈玉,逗弄似得道:“也不知道姑娘你是怎么得来的这银钱,若是恩客打赏……”这些个男人转了一圈,将这店铺打量了个遍,还啧啧有声的道:
“这么大的铺子,小娘子这价可是不低啊。”这话说的着
实有些过分,江胥便瞧着陈玉的面上已经挂起了泪珠。别看着小丫头平日里伶牙俐齿,可到了真被人怼在一边的时候,就会跟个鸵鸟似得将自个儿埋在地底下。
江胥瞧着又是无奈又是心疼,更别提四周多得是那来看热闹的市井流氓,此时那眼神便带了三分猥琐的意思,一头瞧着陈玉,一头还指指点点,低声嘟囔交流。而陈玉站在那大堂正中,还真有了些千夫所指的味道。
小姑娘身形纤细,站在那众多的成年男子中间便显得尤为娇小可怜,惹人心疼。可那些个拿钱办事的壮汉自然不会有这般细腻的心思,眼看着陈玉面上打豆大的泪珠不住地往地上滚,那壮汉冷笑一声,竟还上前一步,眼瞅着就是咄咄逼人的意思。
这么一来江胥可就忍不下去了。稍稍的压迫还能算得上是对陈玉的锻炼,可这些个壮汉得寸进尺,那可就是要将陈玉毁灭在摇篮里了。
自家的小花苗哪里能受外头的摧残?江胥冷哼一声便站起了身,不屑道:“你不是想问问这钱怎么来的吗?我净美阁出的,一共两百两银票,从头到尾,一块铜板都不会差。”听着个姑娘家的声音,那些个壮汉还有周旋两句的意思。
可等着他们扭过头来,瞧见的就已经是站起身来的江胥,还有跟着起身撑场面的吴易奚。不过更多的是来帮陈玉冲销量的吴家家丁们,十几个肌肉纠结的汉子站起了身,活像是一堵墙横在了这摊位跟前。
那家丁转头去看江胥,可到底是陈玉铺子头次开业,江胥抿了抿唇,算是压下了心底那点暴躁脾气,只敷衍似得摆了摆手。底下的护院们心领神会,眼疾手快的抓着这些个闹事的壮汉拎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