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胥就点了头应下,她低下眼睫去瞧那还是一片空白的绣布,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勾起唇角来,迟疑的笑了笑。“那日我抄的就是孝经,倒是对长辈颇有些益处。”
江胥说到这儿,陈玉也就听明白了。这小丫头捧着那绣布比比划划,就笑着开了口。虽是疑问的句式,可那话音却是异常笃定。“那您就是想绣孝经给老夫人祝寿喽?”江胥倒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她弯着一双清亮的眼睛,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将自个儿的打算合盘托出。
“如今我们在府中,背景还是太过薄弱了。虽是三少爷开了窍,可刘虹不知道怎么勾搭上了太太,斗起来还是太难了些。”一提到这后宅暗斗,陈玉就懵懵懂懂。不过这倒也不影响她对江胥无条件的信服,这小丫头只管抬着脑袋听,等这话音一顿就猛力点头。
江胥一时就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叹出口气来,自顾自地讲了下去。“非亲非故,我们也不求老夫人会为你我出头。只要像是那晚一般,略施援手也就够了。”
陈玉是单纯了些,倒也不是个没长脑子的傻丫头。就是那心思再纯,在这后宅里头几年功夫也得给染成黑的。这小丫头闻言就露出恍然之色来,那眼珠一转,就试探着询问道。“那姑娘您绣孝经,就是为了让老夫人记起那晚的事儿,记挂着些情分!”
江胥眼底含笑,赞赏地点了点头。陈玉身后那一条无形的尾巴几乎就要摇出风来,这姑娘瞪大了一双冒着星星的眼睛,小手一拍就笃定道。“不愧是姑娘!您就放心吧,我绝对让您在寿宴之前绣完这图,妥妥当当地把一副孝经搁在礼单上!”
这点情谊可是真真切切,半点水
分都不掺的。江胥抿了抿唇,笑意虽是清浅却十足真切,与那窗外暖阳一般,洒在肩头,就能一路熨帖进心底去。江胥伸出手来,那纤细的手掌覆上陈玉发顶,极尽温和地揉了揉。“那就多谢了。”
这么一来,倒是陈玉自己害起了羞。这小丫头似是将自己方才的自信和骄傲随手就扔去了脑后,正红着面颊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谦虚道。“就是,就是举手之劳!可担不起您谢的!”
江胥却是不搭她这话,反倒笑着又搓了一把陈玉的头发。还等不得这小丫头捂着脑袋抱怨,江胥就已经见缝插针地开了口道。“倒是还有件事。”
陈玉也不驳江胥的面子,她气鼓鼓地哼出一声,自个儿抬手去整理那散乱的鬓发,一边开了口道。“还有什么?这院里出去老夫人的生辰,还有什么旁的事吗?”
江胥闻言就笑着摇了摇头,她抬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在陈玉面前晃了晃,鼓弄玄虚地道。“可不是这院里的事,这是我自己想做的。”
这话可就引起了陈玉的好奇心。到底是个小姑娘,这丫头瞪大了一双杏眼,满是好奇地凑了过来,还跟着江胥压低了声儿,显得异常神秘。“是什么事?姑娘您告诉我?”
江胥也不刻意卖那关子,她抿起唇来,先是抬眼思量片刻,接着才带着期待又愉悦的笑,慢悠悠地开了口。“这事嘛……就是你姑娘我,打算自己做些小生意了。”
这时候哪里有姑娘家自己做生意的?毕竟要出去抛头露面,就是姑娘家自个儿拉的下脸,夫家也万万不会同意。江胥这话可称得上是石破天惊,当即就将陈玉震得愣在原处。
这小丫头无措地瞪大了眼睛,一双清亮的
眸子里倒没什么厌恶不屑,反倒是纯然的震惊与钦佩。果不其然,等陈玉缓过神来,就伸出胳膊一把攥住了江胥的手臂,神情之中的惊诧和喜悦几乎从那眼角眉梢尽数透了出来。
她握着江胥的腕子摇了摇,就欢欣雀跃地连声夸赞道。“不愧是姑娘您!以您的实力,定然能在这地方创出片天地来的!”
就算江胥对自己没自信,也该相信自己从后世带来的那些经验和资料。是以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却是稍稍沉吟片刻,迟疑着开了口。“不过还有件事……”
陈玉就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江胥就笑了笑,温声道。“这做生意总该有本钱的,就是你我二人的银子加在一起,怕也不够在这村里盘间铺子的。”
这问题扰的江胥头疼,可到了陈玉这儿,却换来了一副莫名的神情。她颇有些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就分外疑惑地开口询问道。“怎么会没有本钱呢……?不是还有三少爷吗?”
这话一出,江胥就是一怔。不过紧接着她就露出笑来,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叹息道。“倒是我想得太多了。我要出去抛头露面,本也该跟少爷说上一声的。这本钱的事,也正好能去问问他。”
陈玉也是狠狠点了点头,理直气壮地道。“少爷肯定会支持您的,您放心就是了!”
江胥闻言倒也安心两分,她神情松懈下来,就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那就承你吉言了,我这就去跟少爷说说这事。”
这话音一落,陈玉就乖乖松开了手,用又是敬佩又是崇拜的神色,目送江胥迈出了门。
……
到底还是面皮薄,这般理直气壮去讨要的事,江胥还是做不大出来。她站在
门边就有些踌躇,左右踱了两步垂眼思索,就连屋内响起轻缓的脚步声都未发觉。
等江胥回过神来,那扇雕花木门已经在面前打开了。吴易奚就站在门口,似是还有些惊诧,面上带出了无奈的笑意。这男人侧过身子让开了门,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江胥,一边温声询问道。“胥儿怎么不进来?”
在人门口半天还被抓了包,江胥耳尖一红,也不好意思答话,就赶忙低下脑袋来,两步跑进了屋里。
外头还有些燥热,不过吴易奚这书房里头却是阴凉。他书架立了几排,层层叠叠的竹简书卷把那光斑分割开来,带着股子与世隔绝的静谧美好。往这屋里一站,江胥那点烦乱的心绪似是就跟着身边的温度一道降了下来。
再加上吴易奚面上带笑。温温和和地站在她身边,神情鼓励,却是没出言逼迫什么。江胥就不由得想起这男人几次站在她身后的模样,心绪一松,就抿了抿唇开口道。“我有一事要请示少爷。”
吴易奚闻言就带了笑,他挪着步子走去桌边,小心翼翼地撑着扶手坐在那软垫上头。江胥哪里能干看着?不过是方才发觉吴易奚动作迟缓,江胥就已经恍然反应过来,赶忙上前搀扶。
等这吴易奚落了座,那面上都泛了白,可神色仍旧是温润又和缓,倒真是君子如竹,风吹雨打过后仍是一派的清丽苍翠。这男人抬起手来握住了江胥的手掌,眼底含着笑意,就开口促狭道。“胥儿就是因为这事,才连门都不好意思敲的?”
这一看到吴易奚,江胥反倒比自个儿猜忌的时候要自在许多。她皱起鼻尖,愤愤哼出一声,也不搭什么话,理直气壮地一挪屁股,就往那边儿的椅子
里头一坐。
虽是装的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可两人交握的手却是一直没有松开。她低眼瞧着两人交握的手掌,明明红着耳尖,却还要理直气壮地开口辩驳。“才不是!”
吴易奚把那点羞涩之意瞧得清清楚楚,却也不开口反驳,恍若未觉一般,笑着询问道。“那胥儿是为了什么事来找我?”
话说到这儿,江胥才叹出口气来。她无意识地牵着手里的帕子搅了搅,这才迟疑着开口道。“我想做些小生意。”还不等吴易奚开口,江胥就赶忙补充道。“不跟着大少爷他们,就我自己,我们三房……自己来做。”
这话说完,江胥也不敢去瞧吴易奚的面色,就忐忑地低下头去,**的指尖掐着手帕,把那雪白的帕子扯得打起皱来。她在这儿胡思乱想满心慌乱,吴易奚却先是面露诧异,紧接着神情里头就带上了跟陈玉如出一辙的惊喜之色。
这男人拍了拍江胥柔嫩的手背,就笑着道。“胥儿这事好想法啊!”江胥就是一怔,愣愣地抬起头来,就见吴易奚眉飞色舞,那欢欣之色没半点作伪。
两人视线相对,吴易奚笑着道。“其实我早就想过了,胥儿有这般天赋和实力,拘束在这深宅大院里头会不会太过委屈。”这话音未落,吴易奚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这男人迟疑着垂下视线,这接着道。
“我当时想着,你身为女子,估摸着不愿出去抛投露面。况且这宅子里头也多的是人看不惯这事,这才没跟你提过。”
说着,吴易奚抬手挠了挠后脑,这有些呆傻的动作由他做来,竟是清俊之中又添了两分纯然,瞧着就没来由地拨动人心绪,似是在江胥心尖尖上挠了一下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