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胥就颇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她低了低脑袋狠狠点头,声若蚊呐般地应道。“嗯,嗯。多谢王兄提点,我记住了。”
王峥叹了口气,转而看向吴易奚,无奈道。“你带着姑娘家出门,还是多注意些。别让人往那头想了。”
吴易奚神色也是一顿,随即正色点头。不过还不等他应声,王峥就扬了扬下巴,笑着道。“走吧?人都扔出去了,这位江老弟……”
说着,他话音一顿。“也该回去受人夸赞了。”
江胥就怔了怔,也不再刻意压着声线,那出口的声音清脆悦耳,听着就令人心生愉悦。她目露好奇之色,轻声问道。“王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王峥却是卖了个关子。他双手抱臂,笑着转身踱步,就往来时那路走了。留下后头江胥和吴易奚面面相觑,只得快步追上王峥。
三人一道回了那院里,竹帘一掀,江胥就瞧见那张大哥正端着水盆,指着前头一个满面灰尘的文人无情嘲笑。“哈哈哈哈瞧你这幅模样,都不知道躲的?”
那文人一手拢着袍袖,一手就伸去撩水,闻言抬起眼来,狠狠瞪了姓张的年前人一眼。“我呸!”
姓张的那年轻人是半点不恼,还朗声笑着促狭道。“怎么着?你就是呸我,那一身灰的还不是你自个儿啊?”
江胥就没忍住笑出了声,王峥抬起手来,轻轻咳了一声。
这下那些文人的视线就都转了过来。姓张的年轻人随手把水盆往地上一搁,抬脚那步子都透出欢悦的味道来。那正洗脸的中年人竟也不恼,他扯着衣袖随手把脸上的水珠抹个干净,就冲江胥露出个笑来。
江胥就是一怔,颇有些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不过这时那姓张的年
轻人已经凑来了江胥跟前,那一双眼里几乎能亮起星星来。只见他将江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遭,接着就抬起手来,狠狠拍了怕江胥那纤细单薄的肩膀。
吴易奚有意阻拦,那手都抬起一般了,可低眼瞧见江胥那刻意修饰过后显得有些英气的侧脸,又无声地叹出口气,迟疑的将手放了下去。
不过还是王峥没那么多顾虑,他挑了挑眉毛,玩笑似的道。“诶,你可悠着点儿啊。就江老弟这身子骨,你再给人拍坏了?”
这姓张的年轻人倒吸一口凉气,表现得是过分浮夸。他也是玩笑意味颇重,惊恐似的往后蹦了一步,这才捂着嘴颤声道。“这,这,江老弟,大哥下手重了,没给你拍出个好歹吧?”
江胥肩头倒是隐隐作痛,可那原本也就只有三分的恼怒被这年轻人耍宝似的一折腾,也就没剩几分了。她只得扯了扯嘴角,颇有些无奈地笑道。“大哥放心,我身子骨还没那么单薄。”
这年轻人才抚着胸口点了点头,端的是一副劫后余生般的情态。
他在这儿演的高兴,可就有人看不下去了。那中年人已经擦干净了面上的水珠,就上前两步,俯身向江胥见礼道。“我今年二十又七,就斗胆也称你一声江老弟吧。”
说着,他直起身来,笑着道。“老弟今日之表现,可担得起文人风骨这四个字了。再说你驳斥那人时所选的角度也是我等闻所未闻的。”
江胥就赶忙回礼,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她小心抬眼打量了一眼这男人几乎络腮的胡子,神情就有些尴尬。“说来着实有些冒犯,我还当您已经年近四十……”
说着,她轻咳一声,转而说道。“您也不必过谦,我这不过是
偶然灵光一闪罢了,比不得您日积月累的。”
没成想,这话出口,这男人并无多少不悦,甚至眼底还带上了两分遗憾和羞愧。他摆了摆手,语气豁达。“认错我年纪的不知凡几,江老弟不必在意。”
锁着,他就叹了口气,竟是又规规矩矩地向江胥行了个礼。“我这空学十载,抵不上江老弟小小年纪妙手偶得。着实是令人羞愧啊。”
江胥就一边回礼,一边赶忙将求救的视线投向吴易奚。却见吴易奚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笑得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
江胥就不得不侧过了头,小心地头瞄后头的王峥。却不料王峥极其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的视线,甚至还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
“……”江胥无声的叹了口气,只得继续与这文人周旋,笑得脸都发了僵。这文人叹过一声,倒是满足了谈兴。江胥刚刚呼出口气,就见后头竟是又有个面若冠玉的年轻文人站起了身,向着这头瞧了过来。
江胥这才知道王峥所说的夸赞是怎么一回事,她抿了抿唇,只觉得一阵头疼。想她天才少女,竟然被这古代文人的热切恭维折腾到心生慌乱。
好在王峥还算良心发现,他捻了捻长须,抬手压下了这院中的嘈杂。只见他上前两步,低声叹道。“今日这事着实扫兴。”
说着,他就抬眼看向那院中上首。此时那位置已经没了人去坐,只留下个软垫,和侧翻了的瘸腿桌案。
一时气氛就沉寂下来。王峥颇有些为难的笑了笑。“时候也不早了,这文会就先行散了吧。不过能有幸结识江老弟这等青年才俊,今日之行就不亏啊。”
院中文人皆是煞有介事地点头看了过来,那热切的视线可让江胥着实有些遭
受不住。她面上泛红,不动声色地往吴易奚身后躲了躲,这才扯起唇角,冲那些个文人拱了拱手。
“能认识诸位,也是我三生有幸。不敢当诸位谬赞。”
那些个文人当即起身回礼,江胥只得一一接了,再寒暄作别。
……
江胥在回去的路上就抬起手来,按着自己柔软娇嫩的面颊狠狠揉了两下。吴易奚在一旁,就瞧着她将自己**的脸蛋揉圆搓扁,还有些婴儿肥的**就从颊边鼓出一小坨来,瞧着着实可爱。
吴易奚就没忍住,一边伸出手去戳了戳江胥面颊,一边眼底含着笑问道。“胥儿揉什么?”
江胥就放下了手,鼓了鼓面颊转头瞪他,不过那视线更像是奶猫伸出了小爪子,没半点威慑力。她晃了晃脑袋,轻声抱怨道。“笑的我连都僵了,可不是得揉揉嘛!”
吴易奚就笑出了声。他一边将指尖蜷缩进掌心,似乎那点柔软温暖的触感还停留在手上。一边就不动声色的温声夸赞道。“那是因为胥儿出彩,他们在这么恭维你的。”
江胥哪里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嘟了嘟嘴,轻轻哼出一声,倒也没出言反驳。
不过二人才刚走到那院子门口,就瞧见那门房火烧屁股似是着急忙慌迎了上来。江胥就是一怔,甚至于连吴易奚都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这门房已经一改那温吞磨叽的行事方式,反手就从衣襟里头摸出封信来。
吴易奚瞧他面上急切颇为真实,这才皱眉接了过来。江胥倒也没急着去瞧,果不其然,等吴易奚扯开信封,一目十行地扫了两眼,那面色就沉了下来。
江胥一直在边上瞧着,见此情状面色就也有些不大好看了。那门房看着也是惊慌,他面色泛白,小
心翼翼地凑近两分,似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低声询问道。“少爷,这信里可是说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吴易奚闻言,神色里头就带了两分疑惑迷茫。他将那信一收,先是皱眉瞟了这门房一眼,才叹息着对江胥道。“胥儿,我们怕是没法在这儿待下去了。”
江胥抿了抿唇,叹息一声。吴易奚也是无奈,安抚似得低声道。“是太太来信催了。不过胥儿你被担心。”
说着,吴易奚陡然提高了音量,声音也有些急切,却是十足的坚定。“等回了主宅,我一定跟父亲说,我们搬来这儿住。”
江胥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不过她僵硬着扯起唇角,冲吴易奚露出个不大自然的笑来。吴易奚就心底就尽是说不出的心疼,他眉眼低垂下来,迟疑着伸出手揉了揉江胥的发顶。
他稍稍弯下身体,与江胥视线相对,安抚地道。“胥儿信我。”
江胥哪里能瞧不出那双凤眼之下一颗剔透的心?她抿了抿唇,狠狠点了点头。
这下那门房也不甘寂寞,他搓了搓牙花,狠狠挠了挠自个儿的后脑勺,颇有些疑惑地询问道。“诶,我。那个少爷你们回个主宅,怎么折腾的跟上刑场似得?我记着您赶考那会儿也没什么多事儿啊。”
吴易奚眉头就是一皱,他手还搁在江胥发顶,就回过头去冷声呵斥道。“你懂什么,把嘴给我闭上!”
“诶诶,成。”这门房砸了咂嘴,赶忙抬手将自个儿的嘴捂了个严严实实,一边还即为诚恳地看向吴易奚。
吴易奚这才低哼一声,揽着江胥的肩膀就往院里走。
江胥心下那点忧愁倒是被这两人冲散了不少,她仰起头来瞧着吴易奚,头次觉着他那身形说不出的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