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三夫人，可是真的善妒啊。”
“就是就是！”旁边的小丫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皱了皱眉头。“就是见不得人比她好嘛！江胥才刚受了宠就要去闹，也太过分了。”
原先那姑娘想起什么似得，凑来跟前低声道。“诶，你记不记得她身边那个杏儿，不也跟三公子定情了吗？你说她到时候忍得住吗？”
几个小丫鬟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情，摇了摇头。洗衣的丫鬟正要开口，却猝不及防被身边的丫头怼了一记。她皱起柳眉，却见那丫头使来的眼色。
几人顺着那方向瞧过去，正看到刘虹面色阴翳，端着架子一步一缓朝着这边过来。小丫鬟们赶忙洗净了手，站起身来，声音高低不一，但都是年轻女子的清脆。“三夫人好。”
刘虹却是连头都没点，视若不见从几人身前经过了。那一截殷红的衣摆扫过视线，小丫鬟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冲其余人投去感激的眼神。
“她这是要去哪儿啊？”洗衣的丫鬟一愣，再看时刘虹的背影已经转过了转角，缓缓消失在视线里。她歪了歪头，皱着眉头细细思索，接着恍然大悟道。“像是老夫人的院子啊？”
就是一片莺莺燕燕的娇笑。“她完啦！老夫人才容不下那种毒妇呢！”
……
“老夫人。”刘虹进了门，边儿上的丫鬟就福了福身，无声地退了下去。
老夫人慢慢悠悠地抬起头来，捏着兰花指点了点跟前的雕花木椅。“来了啊，坐吧。”
刘虹皱了皱眉，面带怀疑之色，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老夫人几眼。可这老夫人只端着那茶杯，对刘虹的踌躇视而不见。
刘虹站了片刻，还是动了动脚，小心翼翼坐在了老夫人对面。可那屁股只沾了个边，脊背挺得笔直。老夫人也不是让
她享福来的，见刘虹坐下了，就把茶杯往桌上一搁。
青瓷杯和桌面相触，一声脆响，吓的得刘虹就是一颤。
这时，老夫人还露出了讶异的神色来，伸出那已经略显干瘦的手臂，指着刘虹的鼻子。“诶呦，还知道怕啊？难道你这敢擅闯夫家书房的妒妇，还会怕我这老婆子不成？”
刘虹面色一僵，迟疑着扯起嘴角，笑得异常僵硬。“老夫人说笑了，刘虹不敢……”
“不敢？不敢你昨晚上做的是什么事啊？”老夫人却是半分争辩的机会都不给她，直接出言打断道。“嫁来了吴家，不要觉得有太太撑腰了，就敢欺负到主家少爷头上了。”
“又是吵架又是撕书，怎么着，这科举的不是你自家丈夫？你是巴不得他落榜啊？”
这话一出，刘虹神色就有些不自然。她低下头去，竭力掩盖自己苍白的面色。老夫人却像是一切都尽在掌握，她还分外亲昵似得给刘虹倒了杯茶。明明面上带笑，可说出的话却是足够诛心，死死捅在刘虹死穴上头。
“记着，吴易奚才是你的丈夫。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话你可不是忘了吧？”
那茶水还冒着热气，氤氲着把老夫人的面容遮在后头，看不清神色。连话音也有几分缥缈，听得刘虹心里一阵发颤。
“我可还没入土呢……后院的那些事啊，我还能知道些的。”
刘虹抿了抿唇，皱起了眉。老夫人就缓缓拂去了那股热气，神情冷淡下来。“你少跟江胥争长论断，就你这宅院里关着的，比不过她。”
说着，老夫人面上就带上了倦色。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似是懒得再说，慢慢悠悠站起了身。就有丫鬟极有眼力劲，小跑两步过来，搀扶住老夫人手臂。
老夫人借着这力道，慢慢悠悠地迈
开了步子。那话音也随着沉缓的吐息慢悠悠飘了过来。“少惦记着在宅子里斗来斗去，还不如管好你自己，早些怀上孩子才是正经事啊。”
刘虹坐在后头，双腿并着斜放在一侧，端的是分外贤淑端庄的坐姿。那神情也是温婉端庄的，她柔声开口应下。
“是，老夫人教训的是。”
可那双手却攥在身前，掌心掐出极深的印痕，却还浑然不觉一般。
梅儿再外头等了许久，才见刘虹从里头出来。面无表情的模样，倒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不知何时就会化为狂风呼啸而过。
梅儿赶忙上前两步，伸出手臂扶住了刘虹。等接触到了刘虹的身体，梅儿才发现刘虹竟然在细细地打着颤，一双牙死死咬着，半分都不松。
梅儿抿了抿唇，放低了声音，小心试探着唤道。“夫人……？”
刘虹缓缓扯出个笑来，瞧着无端的让人心底发冷。“你知道吗？”不等梅儿开口询问，刘虹就率先张了口，嗓音低哑。“你知道吗？那个老不死的，她竟然敢侮辱我？”
梅儿就是一惊，赶忙关顾四周，没见着什么来往的下人，这才松了口气。“那，老夫人她说什么了？”
刘虹闻言，挑起了那弯刀一般的眉毛，冷声嗤笑。“她说啊，我争不过江胥，她说我不如江胥那个小贱人！”
这话音没落，刘虹就一声比一声急，赶着话来问。“你说，我不如那小贱人吗？论样貌我不如她，还是论地位我输给她了？这老不死的——”
这还是在大院之外，梅儿不敢硬来，只能赶忙低声阻拦道。“夫人慎言！这若是给哪个下人听去，再告到老夫人那儿，不就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针对您了吗！”
刘虹话音一顿，只能咬着呀将咒骂咽回了肚里，还扯出个分外虚假
的笑来。“梅儿说的有理，有些话儿啊，确实是该关起门来才能说的。”
接着，刘虹转而去拍了拍梅儿的手背，低声笑道。“诶呀，我这都忘了。今日不是让你备下那胭脂，说要给胥儿姑娘赔罪的吗？”
梅儿都被这变脸功夫惊了一跳，一时怔愣过后才从袖中摸出个小锦盒来，迟疑着交到了刘虹手里。就见刘虹面上笑意真切了两分，却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江胥那笔还没落下，就听到外头传来吴诚的大嗓门儿来。“说了不能进去！你怎么还来啊！”
江胥皱了皱眉，紧跟着的竟然是刘虹的娇笑。即便是被个书童呵斥，这笑音里头竟然卖有分毫的恼怒不满，反倒是有些羞愧一般，温和似水。“我知道这是少爷说过的，可我这不是没有擅闯吗？我也不打扰少爷，今天就是来找江胥姑娘，好给她赔罪呢。”
吴易奚和江胥对视一眼，俱是瞧见了对方眼中如出一辙的疑惑。江胥抿了抿唇，低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如我们先瞧瞧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吴易奚先是稍作迟疑，接着也点了点头扬声道。“吴诚，就请夫人进来吧。”
刘虹就迈着那婀娜的步子跨过了门槛。吴易奚心中窝着火气，只瞧了一眼就不愿再看，冷哼一声自顾自地低下头去，把手里的书页翻的哗哗作响。
江胥倒是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她唇角一挑又赶忙压了下去，正了正神色对刘虹道。“夫人怎么有事来寻我了？”
刘虹面上仍旧挂着那娇俏的笑，似是压根没听出江胥话里的讽刺之意，对吴易奚也是连正眼都没瞧。她从袖中摸出个锦盒来，就要往江胥手里递。
江胥可被她害的不少，她面色一僵，迟疑着往后头避了避，没
去接洁红手里头那颜色鲜艳的小盒，神情一派戒备。吴易奚也抬了头，身体前倾些许，隐隐把江胥拢在了保护范围之内。
这么一来刘虹的面子可就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她还知道那小不忍而乱大谋的道理，只能僵笑着伸手，把那盒子放在了桌上。
江胥就转头去瞧，可吴易奚还是死死盯着刘虹，那视线冰冷狠厉，冻得刘虹当下一个哆嗦，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慌乱。
江胥正看完了那盒子，是个绢绣的锦盒，染了鲜艳的红色，面上还绣了大片的牡丹花，活灵活现，做工倒是精致的很，瞧着不像便宜货色。可江胥还是没伸手，只皱了皱眉，神情疑惑。
“不知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刘虹这会儿可不敢跟吴易奚对上视线，明明一个飞扬跋扈的人却乖得像个鹌鹑，话音出口都有些打颤。“这，这不是昨日冒犯了胥儿姑娘，今日买了这胭脂来赔罪的吗？”
说着，刘虹强笑道。“这可是上好的鲜花暴晒研磨来的，不仅能衬得人比花娇，用的时候长了啊，还能让肌肤白里透红，更加娇嫩呢……”
刘虹话音越来越低，最后扯了扯嘴角，迟疑着闭上了嘴。江胥这才反应过来，往后一瞧，正看见吴易奚冷哼一声，转过视线。江胥不由失笑，安抚似得拍了拍吴易奚的手背。
吴易奚竟然反手将江胥的小手握在了掌心，接着就冷哼一声，对刘虹是连个眼神都欠奉了。“错认了，东西放下，你走就是。以后少来扰我读书。”
江胥红着耳廓，小心把手往外抽。可吴易奚攥得倒紧，玩闹似的跟她拉扯。刘虹瞧着这一幕，狠狠咬了咬牙。
江胥正顾着害羞，突觉一阵如芒在背般的灼热视线，不由回过头去，瞧见的却是刘虹离开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