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消息可真是无异于冬日惊雷,当下把太太震得脑子里头一阵发麻,连眼前都有些模糊了。
太太身子一晃,几乎就要栽倒。二公子赶忙一个箭步冲去跟前,好悬才把太太接在怀里,没让人直接栽在地上。
太太缓好一阵,才自己扶着那梳妆台坐直了身体。不过她面色苍白,摆了摆手,语气也是有气无力。
“不行……这孩子得打掉。”
刘虹听到这话,抿了抿唇,也不敢说话反驳,只能攥着衣角,含泪点了点头,看着好一副可怜模样。
二公子当下就不乐意了,他两腿一弯,那膝盖就重重磕在地上。
“娘,那可是我的孩子啊,您怎么能忍心打了他呢!”
太太闭了闭眼,呼吸都有些短促,只觉得自己要给气的背过气去,半天缓不过来。
“我就是不忍心又能怎么样?让她把这孩子生下来,到时候事情败露,刘虹浸了猪笼,你跟吴易奚闹个彻底——我吴家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说着,太太情绪激动起来,咬牙切齿,狠狠扬起手来。可她瞧了跪着的二公子半天,那一巴掌还是没能落下去。
“到时候,到时候…吴家可就是十里八乡的笑柄!”
“可是……”
二公子挪着腿,往后头避了避,嗫嚅着开口。
“可您不是一直想要个孙子,这刘虹可是正巧怀上了。再打……可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再说了,娘。”
说着,二公子抱住了太太的大腿,仰起头来,眼睛里尽是哀求。
“您不是也挺喜欢刘虹的吗?她给您儿子传宗接代,那不好吗?”
太太深深吸了口气,二公子见状,赶忙挤了两滴泪出来,眼眶通红,似乎下一刻就能痛哭出声。
果然,太太到底是心疼亲生儿子,僵持到最后
,也只能捂着额头,跌坐在凳子上。长长地了叹口气。
“罢了,罢了。要保就保吧……”
可刘虹到底还是吴易奚的填房,吴家也还没不要脸到让三房的填房夫人直接改嫁的地步。
所以要想保住这个孩子,就得让吴易奚以为这孩子是他的。说到底,要用的办法跟刘虹前些日子使的手段也没多大区别。
但是好歹是从太太这儿过了明路,那手能直接伸到吴易奚院里去了。
所以等吴易奚来拜见太太时,太太就笑着道。
“有些话,我不是生母不便说的,可总要有人讲给你。”
接着太太就扬了扬手,有个年岁不小的嬷嬷走下来,向吴易奚躬了躬身子。
吴易奚怔了怔,坐直了身体。
“可是太太有什么叮嘱的?您请赐教。”
那老嬷嬷就低声开了口。
“三公子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了,夫妻之间总有些事情是必须该做的,不然如何能为我吴家传宗接代?您与夫人从未**……”
她说到这,吴易奚就听懂了。他咬了咬牙,狠狠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大声呵斥道。
“荒唐!十足荒唐!”
他这一出别说嬷嬷,太太都给惊了一跳。捏着帕子小心翼翼询问。
“这,易奚为何要说荒唐?”
吴易奚冷哼一声,伸出手来指着那嬷嬷的鼻子,半天才哆嗦着说出了口。
“好好的妇道人家,出口竟是这种……”
他话音一顿,实在是给气的不轻,喘了两口气才道。
“竟然这般的不知廉耻!太太留这人在身边伺候,怕是要被这些话污了视听!”
嬷嬷僵在原处,只能低着脑袋没再出声。太太攥着帕子,扯了扯嘴角。
“是我疏忽了,易奚先回吧,我会惩治这不知廉耻的妇人的。”
等吴易奚的背影快消失在视线之
外了,太太才抬起手臂,扶住了额头,低低呻吟出声。
“诶呦……我这养的这都可些什么东西啊。”
那嬷嬷上前两步,给太太揉了揉额角,神情也是复杂,恨恨出口。
“黄毛小儿,有他急的那天。”
可太太这头还没缓过气来,就看着张秀从外边进来了。走得是风风火火气势汹汹,后头家丁愣是不敢上前阻拦,只能小步跟在后头。
太太直觉不好,先挥退了身边的嬷嬷,才端起笑来唤她。
“秀儿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快先坐下。”
张秀却没坐。她一向是温婉乖顺的性子,可少有这么不给太太面子的时候。太太哪里还看不出,定是有事找上门来了。
果不其然,张秀面色冷淡,把那雪白的帕子捏在指尖。
“太太也知道我身子不好啊。堕胎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这会儿要刘虹给二公子生孩子了,您想起我身子不好了?”
张秀冷笑一声。
“想来我也没几年好活了,不如就把这事抖出去,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刘虹那贱人好看!”
“秀儿啊,你也稍安勿躁。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太太有意试探,伸手去握张秀那双冰凉苍白的手。张秀把手一甩,退开两步,排斥的意思表现得清清楚楚。
“误会?我昨日可是跟着他们两人来了您院里,亲耳所听还能有什么误会!?”
太太闻言,暗骂二公子真是半点都不长心,给人跟李一路也能半点不知的。不过张秀知道了此事,太太抬眼瞧见她气急的模样,心下有了一计。
“秀儿莫急。你想想。”
太太笑了笑。
“刘虹是三公子的填房,还能嫁来二房不成?那孩子出声,到底是要算在你名下的。到时候他是个嫡子,你平白得了个孩子,什么罪
都用不着受……”
张秀蹙了秀眉,暗自思索。太太又伸出手去,这次张秀没再躲开,任由太太跟安抚一样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到时候,有她刘虹什么事呢?你便听我的,从今日开始,你这肚子里,可就有了二房的嫡少爷了。”
张秀抿了抿唇,原先苍白的嘴唇被她压出了些血色,那张脸也就添了艳丽。她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多谢太太。”
太太自然也是满意,一路把她送出了门,还刻意在下人跟前叮嘱。
“可要小心些,这怀了孩子不比以往,行事都要主意的。”
张秀就低着头,轻声应下。
“我知道的,太太。”
她们这头阴谋混在一处,大房三房倒是相处甚欢。
江胥跟在吴易奚身后还有些踌躇,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道。
“这,少爷你带胥儿去见大公子,未免不合礼数……”
吴易奚摆了摆手,还退上两步与江胥并肩。
“我大哥可不是拘泥于礼数的人,等你见过他,自然就知道了。”
江胥本来就有试探吴玉川的想法,也就不做反驳,乖乖跟在后头了。
等到了大房的院里,吴玉川也是惊讶不已。要知道吴易奚那书呆子的模样吴府里人尽皆知,吴玉川可从没想过,有一日这三弟会不顾礼数,把一个通房丫头带到他面前来。
不过当吴易奚谈及账本,吴玉川就也顾不得礼数了。他常年在外经商,最是清楚那记账方法能带来多大的便利。
当下就缠着江胥,要她讲个清楚。江胥也是落落大方,笑道。
“大公子折煞我了,您那里能看不出门道?”
吴玉川也是不由失笑,把那账本摊开。
“这不是要江胥姑娘讲讲,才更清楚些吗?”
江胥也就不再推辞,点着那些条
条句句的讲解起来。说清了原理,江胥沉吟片刻,又道。
“通常这商铺贪魔银两,都是从那些个浮动大的地方下手。进货的银钱一向是差不了多少的,能动手脚的地方就多是些车马费用,或是支出去的盘缠。”
吴玉川闻言面色一变,沉下神色细细听了下去。
“所以我们可以在这账本上,把那些支出去的银子都记了名,再将盘缠做好规定。比方说若是上了京城,那自然要给的多些。可若是底下的村落镇子,可用不着那么多银子。”
“好办法啊!”
吴玉川鼓了鼓掌,笑道。
“我原先可不信什么生而知之的鬼话,胥儿姑娘你倒是给我上了一课。这些东西,一个十几年的生意人怕是都想不到,可你一个久居内院的通房丫头,竟然能讲的如此头头是道。”
说着,吴玉川上上下下地把江胥打量过一边,出言感慨。
“人不可貌相,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吴易奚见自己的大哥也对江胥很是佩服,就笑着问。
“大哥可是知道我为什么领胥儿来了?”
吴玉川伸出手臂,狠狠拍了拍吴易奚的肩膀。
“何止是知道!今日你们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吴玉川瞧了瞧江胥精致秀气的脸蛋,又看一眼自己那不开窍的弟弟,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招呼苏锦翠道。
“胥儿姑娘在府里可是没个依靠,你也多帮衬一些。”
苏锦翠刚端了茶点来,听到这话还愣了愣,一瞅那明明***坐在身侧,还就死盯着账本的吴易奚,霎时反应过来。
“那是自然,男人指望不上,最后不还得姐妹帮忙吗。”
吴玉川面色就僵了僵。
江胥怎么也没想到大夫人竟然是这么个性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胥儿谢过苏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