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胜亮说到矿山在许勇老家时,冯永亮想起了赵丙会春节期间给他汇报过的那起上访信的事。
冯永亮心想,许勇对他隐瞒矿山情况的做法正好可以作为支配他的筹码,但如果把这次转移群众的功劳全部推给张怀民,势必会造成许勇个人和县委县政府的被动。
冯永亮接着说:“金县长,鹤山村的干部群众正是在你和东坡镇干部的努力下,才得到了妥善安置。张怀民不过碰巧先到了几分钟罢了。”
金胜亮捏着衣兜里张怀民那张调令,不知道该怎么给冯永亮说。
“对了,刘书记事前认识张怀民吗?”
“应该是张怀民在党校培训时,刘书记给学员上过课。”
冯永亮沉思了一会儿,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
“阴部长吗?你到我这儿来一趟!”
对着电话说完,又对金胜亮说:“一会儿让阴部长配合你,详细写一篇反映我们防汛抢险的通讯报道。”
冯永亮口中的阴部长是宣传部长阴春华,同在九楼办公,几分钟后,走廊里就响起来“哒、哒、哒”的高跟鞋的声音。
果然,阴部长推门进来了,门开的一瞬间,一阵香气就飘了进来。
阴春华44岁,个子略显低矮,所以一年四季的高跟鞋是她的标配。
她圆脸微胖,扑满了粉的脸上也显露出岁月的痕迹,她穿一条黑裤子,白色长袖衬衫扎在裙下,显得干练精神。
她一进来就说:“冯书记啊,你睡不着能不能让我们睡会儿!”
看到金胜亮也在,赶紧说:“金县长,你年轻,这样没日没夜的干,我可顶不住!”
冯永亮说:“我可没顶你,不是老张在顶你嘛!”
冯永亮口中的老张是阴春华的丈夫张胜涛,是苏市国土资源局局长。
见阴春华坐下了,冯永亮说:“今天凌晨,在市委刘书记、咱们金县长和东坡镇党员干部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成功避免了一起山体滑坡可能引发的恶性事故。”
“你们要立即组织政治觉悟高、业务能力强的记者到一线采访报道,特别是要突出县委县政府在这起事件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
“金县长作为亲历者,你们要重点采访,写出有价值有深度的报道。除了在我们的一报两台播出外,还要确保上《苏市日报》,争取上《居易晚报》或者省报。”
“要充分发挥自媒体的作用,发动群众,广泛宣传这次抗洪抢险涌现出来的先进人物和事迹!”
冯永亮说完,阴春华说到:“保证完成任务,走吧,金县长!”说完,看了一眼金胜亮,就率先往外走去。
金胜亮站起来说:“阴部长,到你办公室等着,我马上到!”
等阴春华出去了,金胜亮掏出了那张皱巴巴的调令,展开递给了冯永亮,说到:“这是张怀民的调令,他有意到东坡镇任职,我的意见是,如果到东坡镇任职,能否安排纪委书记,如果不能,能不能安排到政府办公室任副主任。”
冯永亮看了一眼,省委组织部建议任副科级,尽管在乡镇副科级就是领导干部,但是副科级却涵盖了从综治办副主任一直到镇党委副书记六七个职务。
副科级无论是任镇党委副书记还是政府办副主任,都属于高配。
金胜亮来的时候就想好了,如果他们不同意张怀民任镇纪委书记,那么他作为县长,任命一个政府办副主任的权力还是有的。
冯永亮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的意见我会考虑的,待研究人事时一并议议吧。”
金胜亮出来到阴部长办商量宣传报道的事情了。
金县长刚走,许勇进来了。
“冯书记,我的失职啊!昨晚在我老家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情,我向您检讨!”许勇一脸诚恳地说。
“幸好没发生恶性事故,老许,我们要谨慎啊!”
“听说是一个叫张怀民的年轻人避免了事故的发生?”
“哦,是这样的,张怀民提前到了几分钟,随后,刘书记、金县长和东坡镇的干部就到了现场,转移群众、安置群众包括即将开展的灾后重建,都是在党委政府的组织下有序进行的。”许勇在路上已经想好了这段托词。
“哦,金县长和你说的有点出入。”冯永亮有意敲打一下许勇。
“金县长在现场,他比我更有发言权!”许勇不知道冯永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模棱两可地说。
冯永亮看着许勇那副装迷糊的样子,又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山体滑坡和矿山开采没关联吧!”
许勇心里一惊,他在路上就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想到冯永亮会直接问他。
他沉思了一下说:“这需要专家论证,我不好下结论。”
冯永亮看了他一眼说:“现在的技术手段很先进,专家也不敢乱说。”
许勇的额头渗出了些许汗珠。
“对了,你去见一下金县长和阴部长,把握一下这次宣传报道的方向和基调!”冯永亮见目的已达到,准备送给他个果子吃。
说起宣传报道,许勇说:“是不是让王雨方他们搞个慈善捐款活动,筹集善款用于鹤山村的灾后重建?”
“可以,这事你去搞就行了,不用给我汇报。”
“对了,这个你怎么看?”冯永亮把张怀民的调令给了许勇。
许勇仔细看了一遍,谨慎地说:“安排一个乡镇党委委员或者县直部门的副科级干部吧!”
“金县长意思是镇纪委书记或者政府办副主任。”
“那是不是有点过?要不就让石部长提出意见后上常委会吧。”许勇口中的石部长,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石长青。
冯永亮摆了摆手,许勇出去了。
张怀民把金县长送到党政楼后,金县长对他说:“我让政府办的人在‘友情岁月’大酒店给你安排了房间,你去休息吧,想吃什么挂帐就行了。”
已经到了恋人工作的地方,张怀民望着3号楼,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儿,然后他决定到酒店去休息。
他满脸憔悴,衣服、鞋子上都是泥水,车身上也全是泥巴,他不能把这样的形象带给刘燕和他的同事。
刘燕已经渐渐适应了办公室生活,自那次和尚事件以后,她每天提前到单位打扫卫生,下班后主动留在单位加班值班,逐渐收获了同事的好感。
有一次史梅香在办公室对张兵说:“高县长的秘书许仲达待人可和蔼了,脾气好,又有本事,我每次去他办公室,他都客气地给我端水倒茶。听说还是个富二代,他约我去喜来登吃饭呢?你们说,我要不要去呢?”
刘燕知道,这是故意让她听,史梅香不知道,许仲达早就约过刘燕N多次了,不过刘燕一直以需要照顾母亲为由,一次都没有去过。
直到有一次,余大成到办公室说:“今天晚上到‘客来悦’聚餐,全体办公室人员,不许请假!”
说完就出去了,张兵喊了声:“耶,又可以吃大餐了!”
史梅香说:“看你那馋样,没出息!”
倪福生说了一句:“大家猜一猜,这是余主任安排呢还是有兄弟单位请咱吃饭?”
人事局作为县政府组成部门,大权在握,经常有兄弟单位请吃饭。
但是,办公室是个例外,因为人家请的都是业务部门,比如职称科、人才交流中心、编制科等。
办公室是一个单位的中枢神经,是重要部门,但不是一个实权部门。
所以就有了办公室人唯两事,搞好服务写文章的说法,也就有了办公室人是“三水”干部的说法。
“三水”就是“吃墨水、流汗水、没油水!”
倪福生的那句话,就像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瞬间炸开了。
史梅香说:“也许余主任犒劳咱们呢!”刚说完,又觉得那里不对。
倪福生说:“应该是别人请咱们吧!”
还真让倪福生猜对了,傍晚到“客来悦”酒店208的时候,余大成自觉坐在了副位上。
看着自己办公室的人都到齐了,余大成说:“今晚是高市长秘书许仲达请咱们办公室全体人员吃饭,人家这是一个姿态,福生,一会儿你把账结了,我随后给张局长请示报了。”
余大成说完,一丝淡淡的忧虑浮上来刘燕心头,因为约不到自己,许仲达才想起请办公室全体吃饭。
史梅香一听,喜上眉梢,跟着说道:“我去送材料见过许秘书几次,人家没有一点架子,一看就是个干大事的人!”
就在这时,许仲达进来了。
他穿一件浅蓝色短袖衬衫,配一条黑裤子,一如既往的大背头油光铮亮。
看到他进来,“哗啦、哗啦!”一阵拖椅子的声音,众人都站起来了。
余大成说道:“许秘书,坐这儿!”
许仲达看了一圈,说道:“余主任,那个位子是你的,我坐旁边就行!”
“呀!许秘书,你就别谦虚了,你不坐,我们都得站着呢!”史梅香说道。
余大成拍了拍许仲达说:“许秘书,坐吧,今天你请客,我算账!”
许仲达终于挨着余大成坐了下来,他左边是倪福生,挨着倪福生的是史梅香,余大成的右边是张兵,张兵的右边是孙向前,孙向前和史梅香中间是刘燕,正好在许仲达的对面。
点菜照例是客气了一番的,当然,推让一番后一般是史梅香勉为其难地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
这次没有例外,但多了一道程序。
余大成把菜谱递到许仲达手里,说道:“许秘书,您来!”
许仲达接过来,看也没看,直接站起来,隔着桌子伸到了刘燕面前,说道:“学妹,你来安排!”
刘燕怔了一下,还是顺手接过了菜谱。
史梅香脸上飘过一道复杂的表情,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刘燕看了一圈,说道:“梅香姐,你来点吧,你见多识广,也熟知他们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