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胜又来到开采现场,看到去年他们喷在石壁上的“禁止开采”四个红漆大字依然在原地,就迅速拍了照片。
张亮踏着积雪,向后山的田地里走去,到了以后,他从雪下面取了些土壤样品,用塑料袋装好。
许多陪着翟庆云打开了矿山办公室的门,屋里和外面一样冷,里面的家具上,落了薄薄一层灰。
翟庆云、张怀民、许多三人一起走进屋里。
许多说:“翟主任,你看,办公室也好久没人来了,你看桌上的灰尘。”
翟庆云回应到:“是啊,看得出停产很久了,我回去后一定给王书记和付镇长汇报。”
张怀民看到地上有脚印,判断出有人刚刚有人进来过。
他装作摸地上的灰,不经意地弯腰一看,果然,在里面那个简单的木板床底下,有一个漆筒子,旁边还有一个喷漆用的气泵。
怪不得那几个字看上去还有点新呢,原来是刚喷上去的!
在屋里站了一会儿他们就出来了,出来后许多朝王国胜他们喊到:“要不要来屋里看看!”
“不用了!”
王国胜心里比谁都清楚,这就是走个形式,谁疯了要去断许书记家的财路,很多人送礼还来不及呢!
王书记已经答应他,明年给他解决副科级,谁不知道王书记是许书记的嫡系。
张怀民看到在矿山进口的旁边,有一个三米见方的砖墙水泥顶房子,他心想,估计那就是张慧芳爷爷去世的地方。
他不自觉的就想去那儿看看,就在这时,许多喊:“没什么事咱就下去吧,到饭点了。”
众人分乘来时的两辆车回到了许多家。
一楼餐厅已经上菜了,可是还空无一人,王书记他们四人还在麻场酣战。
张怀民上来一看,本来笑吟吟的秦保国阴沉着脸,一声不吭;王雨方还是一如既往的面色平静;肖西风面有喜色,崔正凯情绪低沉。
看到许多他们已经回来了,王雨方用征询的眼光看着崔正凯说:“下午继续?”
崔正凯笑笑说:“那吃饭吧,下午就不玩了,我们得赶紧回去写报告呢!”
众人下楼坐到了餐桌旁,王国胜趁机说了一句:“我们去年喷在石壁上的红漆大字还在,说明没有生产,下午回去后我们将尽快形成调查报告。”
许多说:“我们坚决按政策办事,请领导放心!”
王雨方说:“咱们吃饭,不谈工作,调查报告实事求是写就行了。”
说完,众人就开始了推杯换盏。
张怀民心里很难受,这样的调查组有什么用呢,他立即就想站起来揭穿他们。
有用吗?他走了以后呢,也许这样的调查组在基层还有很多。
他想起一则故事,潮水退去,沙滩上晾下了很多小鱼,它们活蹦乱跳的,可马上就要死去。
一个在沙滩上玩耍的孩子弯腰捡起一条条小鱼,扔进不远处的水中。同伴看着沙滩上那么多的鱼说:“你这么做,谁会在乎呢!”
小男孩头也不回地说:“这条在乎!这条也在乎!”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把两条小鱼扔进了海里。
看到调查报告初稿后,许勇笑了!
事情正是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在那次假日期间的安全工作会上,许勇就想,趁着大雪封山停产,让调查组尽快去检查一趟。调查报告出来后,不影响将来的生产。
于是乎,王雨方组织清扫道路积雪,赵丙会组织成立调查组,公安先行取得补偿协议书,天衣无缝,水到渠成。
许勇打电话给赵丙会:“我看可以,按照你们的意思尽快结案上报吧!”
看着他们喝的面红耳赤,张怀民只想逃离,所幸许多他们都忙着陪调查组的人员喝酒,没人注意到他阴沉的脸。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忽然就想到刘燕了,就像黑暗中突然闪起一道亮光,张怀民的心感觉轻松了许多,随手就发了那条短信。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刘燕秒回信息,还附加了几个想你的表情。
“我想要见到你,立刻马上!”
“那你倒是来呀,我一直在等你呢!”
正在手机上和刘燕倾诉相思之苦时,他的电话突然响了。
“省委组织部?哦,你说……”
“嗯,行……”说着,张怀民拿着电话就往外走去,其实,在他说了“省委组织部”这几个字后,屋里已经安静了下来。
他还是边接电话边往外走去!
王雨方看着瞬间按了暂停键的酒局说:“为什么我每次都带着小张,别看现在人家还没上班,可联系的都是省委组织部,前途不可限量。”
王书记说完,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似乎张怀民就是省委组织部的大官。
过了一会儿,张怀民进来了。众人像是突然发现他没喝酒似的,嚷嚷着让他喝酒。
王雨方说:“小张,今天你怎么没喝酒,不能受委屈,必须补上!”
张怀民端着一杯茶站起来说:“王书记,刚刚接到省委组织部电话,为配合全省农村发展十年规划专项课题,所有参与乡镇社会实践活动人员,到省委党校培训四个月,下午报到,明天开课。今天,只能以茶代酒了。”
“也好,不能误了正事,那今天就作为你的饯行酒吧!”王雨方接着说。
看到别人正喝得兴高采烈,张怀民面有难色,王雨方看到了大手一挥说:
“翟主任,安排我的车把小张送到县城车站,既然情况紧急,你们就先回去吧。”
他们两人如或获大赦一般,和别人匆忙交代一句,就出来了。
喊上司机小王,三人一起回镇政府。
路上,张怀民说:“翟主任,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如果有缘,将来可能还会在一起。”
“怀民,千万别来乡镇,情怀、信仰都会让现实给你揉碎,在大机关坐办公室他不香吗?”
翟庆云喝了点酒,话匣子打开后有点刹不住。
“尽管我不是重点大学毕业,可我也是响应号召到乡镇来工作,这些年来,我做了什么?我能做什么?”
“我觉得自己唯一做到的,是还没有泯灭良知,是还在坚守着自己的信仰。”
他说着说着有点激动,忘记了还有司机在场。
过了几分钟就到镇政府了,翟庆云和司机帮张怀民收拾了行李。
张怀民握着翟庆云的手说:“谢谢你的照顾,只要心中有信仰,那等待的就是一个机会。如果没有了内心的坚守,那才是对现实彻底的屈服。”
在临上车的时候,张怀民又趴在翟庆云的耳边说:“也许我还会回来的!”
在收拾行李的时候,张怀民换上了那件紫色羊毛衫和浅灰色羽绒服,穿上了那双棉军警皮鞋,这是他来了以后还没有穿过的衣服,显得高大、威武、帅气!
他已经决定了,那怕深夜赶到省委党校,也要陪陪刘燕。
这次来知章县十多天,竟然仅仅只见过恋人一次,并且还被带到派出所。
“紧急通知,我们要去省委党校培训四个月,下午报到,我现在就往县城走。”
“你有三个小时的时间可以陪我,我先去医院看望阿姨,然后你选地方,我陪你。”
车子驶出镇政府大门时,张怀民给刘燕打电话。
“我们昨天搬回来家了,你那么急,别来家了。有你的地方就是天堂,我们去哪儿都行。”
“去汽车站旁边那个青云山吧,那里风景美,离车站又很近。”
刘燕脱口而出的青云山,在知章县城东南,虽叫青云山,其实既没有直插青云的山势,也没有壁立千仞的壮阔,就是一座远离山脉的孤山而已。
山下有一座学校,初中时的刘燕曾在这里学习。山上的苍松翠柏上,可能还刻有刘燕中学时的印记。
这座山原来叫南山,因为在县城东南。后来从山脚修了直达山顶的台阶,为鼓励前来锻炼的学生,台阶取名“青云梯”,久而久之,这山就改名为青云山。
镇政府的帕萨特载着张怀民向县城驶去,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小心地行驶着,路上车很少,偶尔一只野兔从车前飞奔而过,惊扰了周围的宁静。
刘燕想到张怀民,笑意就浮上来心头。她没告诉张怀民,青云山曾记载了她懵懂的初恋,他们今天去青云山,是为了纪念更是为了告别。
接到张怀民的电话后,刘燕认真打扮了一下,修了修眉,画了一下眼圈,抹了一下口红,穿上那件纯白低领羊毛衫,外面是粉色到膝下的大羽绒服,戴一顶圆形土色帽子,自然垂下的头发从帽檐下钻出来,落到大衣上。穿一条灰白相间竖条纹的裤子,让腿看起来更修长。
多了一份女人的韵味,少了一份少女的天真顽皮。
张怀民到车站后,司机和他一起搬下行李就回去了。
张怀民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候车厅走去,他准备把行李寄存在车站,然后打车往青云山去见刘燕。
假期刚过,候车厅里人头攒动,大部分都是外出的,也有从乡下来城里办事的。
张怀民走进候车厅在找行李寄存处时,一眼就看到两个穿着单薄衣衫但很干练的年轻人向刚从站里出来的一名中年妇女走过去,中年妇女圆胖的脸像个大仙桃,我们姑且称他为“仙桃”。
他来到行李寄存处,正在寄存行李的时候,忽然听到仙桃大喊:“钱,我的钱呢!”
仙桃本来就要走出候车厅了,这下子停在门口团团转,疯了似地喊着:“我的钱呢,那可是儿子的救命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