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佛祖,弟子以为,陈光蕊入我佛门怕是无用,反而会让金蝉绝了再返佛门之心。”
如来听得一怔,微微思量,发现的确是自己想的太容易。
陈光蕊入佛门,是有可能让金蝉再入佛门,父子侍佛,成就一段人间佳话。但还有一个可能,便如观音所说,会更坚定金蝉还俗之心。
“那依汝之见呢,该当如何?”
“弟子以为——”观音沉吟着道:“不若解禁金蝉的记忆,佛祖认为可妥?”
“解他记忆,便是全他十世修行。妥是妥,但自此西行他却有法力护持,不再是那个行步维艰的小沙弥了。”
“可与西游量劫相较,纵是他有所改变,也是无碍大局。再说,若佛祖降旨,金蝉子也是不会违背的。”
如来认真地思量,发现这的确是个可以解决目前局面的有效办法。
相信,金蝉记忆复苏,得知他是自己座下弟子,本是奉命东传真经,又岂敢违背法旨?
观音在下首,见如来尚在思量,遂是又道:“佛祖放心,吾此去,定会叮嘱金蝉,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得擅施说诸般手段。”
“如此甚好,便依汝所说。”如来翻手,掌中金光闪耀,化成一道卷轴。
“此轴内封金蝉记忆,汝去吧!”
“是,弟子谨遵我佛法旨。”观音接过卷轴,脚下祥云生,再往东方而去。
虽是已然答应还俗,但却不在今朝。
哪怕是陈光蕊心中不愿,也是无法阻拦。原因是水陆大会是奉圣命而为,有圣人旨意,哪可能说一个还俗便能不理会的。
惹怒圣人,他可不管你是出家还是还俗,那都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第二日,吴业一如往常,身披袈裟,来化生寺继续主持水陆大会。
高台上,吴业依着玄奘的记忆,时而念一会《受生度亡经》,时而谈一会《安邦天宝篆》,见众僧沉迷于其中,又将那《劝修功卷》讲起来。
一番卖弄,吴业自己都有些头昏脑胀,而在此时,观音所化的瘌痢和尚出现在寺门口。
听到吴业讲经,她眼睛一转,一计上心。
“你这小和尚,看似聪慧,实则是无能,只知讲小乘佛法?难道你不知世间唯有大乘佛法方能超亡都升天,度难人脱苦,能修无量寿身的吗?”
“又来?”
吴业心中暗自叫苦,眼角余光看到在高台下听讲经的李世民已经被惊动,心中更是不满了。
不等他出声,李世民已然开口,命人将观音带过来。打量一番,李世民开口:“法师,看你这模样让朕有些眼熟,昨日赠宝之人,可是你啊?”
“圣人慧眼如炬,不错,昨日老僧正是吾。”
“嗯!老法师,你既然来听玄奘法师讲经,当诚心诚意,为何无故出言,扰乱经堂,误朕的水陆法会?纵你是化外之人,今日若不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朕也得治你的罪。”
“圣人明查,老衲出言并不是有意惊扰法会,而是如老衲所说,高台上的那位所讲的小乘佛法,实是度不得亡者升天。我有大乘佛法三藏,可度亡脱苦,寿身无坏。”
“真的?敢问法师,这大乘佛法在何处可得?”
“西天灵山大雷音寺,佛祖如来之手。
礼上大唐君,西方有妙文,此行十万八千里,取得大乘超鬼群。若有肯去者,自得正果存金身。”
“如此极好!且收了这法会,待取来大乘经,再重修善果也不迟。”李世民大喜说道,目光游转,扫过诸僧,最终又落在观音身上。
“老法师,依你所言,场中群僧谁能去得?”
“此一去,历经十余年之久,年岁高者,去不得。
行路难艰,体弱者,亦是去不得。
途中多险难,非诚心礼佛者,亦是去不得。
依本座之见,高台小僧倒是合适。不知,唐王以为如何?”
随着这话声,观音脚下生云,显化真身,朝高台飞去。
看在眼中,李世民与群臣俱惊,而一众和尚,无不合十施礼,顶礼膜拜。
吴业被这一幕说得无言以对,眼见观音落近,无奈地合十施礼。
“菩萨所言,实是抬举小僧。但无奈小僧昨夜已经答应阿耶,待法会结束便还俗归家延续香火。所以,怕是要愧对菩萨抬爱了。还请菩萨为我大唐,另选贤能。”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陈家的事,李世民是知道的。
听吴业这么一说,李世民为之一叹:“菩萨,玄奘法师说得极是有理,还请菩萨为我大唐再选贤能吧!”
“圣人,这怕是不行。”
观音看着吴业,张开右手,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金芒显化,一道卷轴出现在她掌中。
观音微微抬手,卷轴自开。
卷轴内,画着一只金蝉。
看清楚,吴业脸色大变。
这金蝉,分明是金蝉子的真灵。
如来和观音,这玩的是哪一曲?
金蝉转世,求取真经,真灵被封在如来手中,只待他取得真经才会返本还源,再归佛位。可现在就把他的真灵释放,难道是如来知道什么,特意放出金蝉真灵来对付自己?
若真是这样……
吴业不敢想下去。
当年的金蝉,可是如来座下的二弟子,兰盆会上,能得镇元子另眼相待,又岂是因为分的身份使然?
真正让镇元子动意结交,自是因为金蝉子自身的实力。
当年的金蝉子,地位和修为应该都在观音之上。
依着这新的境界划分,接引和准提以圣人之尊,当是混元大罗金仙境。
如来,不如二圣,应该是混元金仙境。
那也就意味着,观音、金蝉子之流当是大罗金仙境才对。
再看自己,得打野刀吞噬袈裟和锡杖的能量才得先天之境。金蝉子真灵归来,自己拿什么和他斗?
这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容不得吴业多想,但见那卷轴上的金蝉振翅而飞,直朝眉心而落。
吴业根本就避让不得,只感觉眼前金光闪耀,就此双眼一闭,陷入昏迷中。
识海内,金蝉显化,遮天盖地一般。六翅振动,识海内刃芒似暴雨一般地朝吴业冲来。吴业此时却是如蝼蚁一般弱小,根本就无法面对这样的金蝉子。
而就在这时,红芒振荡,打野刀化虹而至,朝金蝉斩落。
吴业看得惊呆。
这一刀,隐约可见握刀之人陡然是以前的自己。
是那个法力、肉身双洞虚,依着现在的境界来说,是肉身法力双为混元大罗金仙境的存在。
一刀斩落,虹芒万丈,金蝉发出一声哀嚎,被打野刀吞噬。
随后一点金光自打野刀中冲出,融入吴业的魂魄中。继而,一道暖流也从打野刀内溢出,经六翅吞天经心法,炼化成法力。
这一昏迷,便是数日之久。
说是昏迷,实则是法力的融合和对这具肉身的改造。
等吴业再次睁眼,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那高台上。但是,与之前不同,体内法力不汹涌如大海。
前世的法力,借这机会彻底回归,各种手段尽复于心!
只不过,金蝉如意刀、混沌钟一类的法宝,却是真的没有。
“混元大罗金仙七阶!”吴业在心中暗忖,目光落在观音身上。
“观音!”
有了金蝉子的身份,修为回归,再面对观音,倒也能坦然自若。
“恭喜你,真灵归位。”观音并没有看出破绽,合十而笑:“佛祖法旨,你可还记得?”
“自是记得,不敢有忘半个字。”
吴业心中大无奈,心中清楚,此时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的借口再说不参与西游。
因为,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什么玄奘,而是如来座下的二弟子金蝉子。
没理由,再反对西行。
“如此甚好!佛祖法旨,此西行,非万不得已你不得显露实力。还有,真经东传不易,不易之处,皆在你身。”
“弟子领法旨!必遵我佛旨意,让世人明晓真经难得。”
“好!”观音踏云而起,继而化虹而去。
待她离去后,化生寺门大开,李世民领着群臣快步进来。
看他神色憔悴,却又是一脸喜色的模样,吴业起身,飘然下台。
“拜见圣人!”
“圣僧无须多礼,朕在寺外守候七日,今日经菩萨传声方知圣僧已然醒来。为大唐安宁,请圣僧受朕一拜。”
“圣人,万万不可,您为人王,玄奘岂敢受您这一拜。”
“这有何不可?菩萨说圣僧愿意西行求取真经,不惧路途险阻,此为大贤之能。若圣僧不弃,朕愿与圣僧结为兄弟!”
说着,拉起吴业的手,面对他殿中佛像的方向便拜落地。
吴业心中大是感慨,想不到,这一世又和李世民成了兄弟。
群臣恭贺,李世民与吴业约定,选一吉日便西行取经,然后才散去。
水陆法会已停,吴业也略作收拾,骑上一匹快马,往陈府行去。
陈府内,陈光蕊双眼湿润地看着吴业。
“我儿,听宫中传旨,你得观音菩萨指引,已然发下宏愿,要前往西天求取真经,此事是否属实?”
“是实!”
“那……那我儿可知,西天路远,群山险难,山林中更有虎豹妖魔为祸,你这一去,怕是……怕是有去无回啊!我儿,你可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