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无月一行人,来到辅日海时,紫衣白发的东王公,已经静候岸边了。
“神人时无月,见过东华帝君。”
“请起。”东华帝君看着眼前人,神思复杂。
“时无月为拜见两位神尊而来,不知上神是否方便?”时无月恭敬道。
“你随我来,其他人,在此等候。”说罢,他便转身往辅日海中心走去。
“晨星,有劳你护着她们,在此等我。”
“是!”
吩咐妥当,她赶忙跟上东华帝君的脚步,走在他的侧后方。
“你可是为了自己的心脏而来?”东华淡淡问道。
“这是其一。”
“哦?还有其二?”
命定渡劫的几人,都已尘埃落定,功德圆满了才对,东华想不出还有什么变故。
“我家夫君……陆吾神君的神魂,一直不曾归位。冥界也没有他的记录,不知去了何处……”时无月垂眸。
东华帝君忽然定住了脚步,回身直直看向时无月。陆吾竟没回来?莫非被天道察觉了?若真如此,天帝那边应该会有说法才对啊!
“此事,本尊定会给你个说法。只是你的心脏,眼下若想要回,你得做好打算!”他难得这般严肃地说一件事。
“打算?”时无月看着他的神态,不由一阵紧张。
“你那颗心脏的来历,应该知晓了吧?”
“大概是知晓了,但是,不太确定……”
“那,本尊就帮你确定!”
东华帝君大袖一挥,浓郁的紫气,裹挟着一脸茫然的时无月,就朝辅日海底部而去。
湛蓝的辅日海底,漆黑浓郁的包裹中,晶莹剔透的殿宇散发着莹莹微光。
时无月正正落在“殿中殿”门前,思绪瞬间就串联起来了!
“殿中殿”在这里,她的“冰心”也在这里!那么,在背后操纵一切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东华帝君!不好!阿期!
可刚抬起脚,她又犹豫了!自从神魂归位后,再想起有关阿荇的梦境,她就已经发现,自己的脸,与阿荇确实一模一样!如今,这样贸然出现在阿期面前,会不会刺激到他?
犹豫再三,思来想去。阿期就在里面,她要找回自己的“冰心”,就是避无可避的!罢了!来都来了,自己还要逃避不成!她飞身闪入“殿中”,直奔树屋二楼而去!
漆黑巨大,占了二楼大半空间的冥龙,正将“冰心”护在自己盘起的龙身之中。
时无月现身,他第一时间便看了过来。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身形,果然是她!
“阿荇,你终于来了!”幽绿的龙眸,充满着温柔之情。
“我不是阿荇。”她来到冥龙阿期身前,遥遥望着他的脸。
“这里,是我们的家。你一直都在这里,难道一点都没想起来吗?”
“你身前的那颗心脏,从未进过我的身体!人都不完整,又能想起什么前尘往事?”时无月暗自惊讶,“殿中殿”居然是阿期与阿荇的家!
“千叶!”冥龙阿期抬头看向巨树,声音透着不悦。
墨绿发色的玄衣男子,从巨树中幻化而出,飘落在冥龙身前。“主人!”
时无月大惊!神树居然有树灵!自己在此处住了三千余年,居然从来都不知道!如今,他称阿期为主,那自己又算什么?
“你从未与她提过起我?”龙眸紧盯千叶,渐渐涌现出浓重的怒意!若他早早告诉阿荇的转世,这世间还有他的存在。或许,阿荇,就始终是他的阿荇!
“你别误会,是我法力低微,根本无法召唤出他。所以,根本没见过他。”不论如何,终究是神树护佑自己长大的!有些命,不管是他,还是自己,都必须认!
“主人,千叶认罚!”他双膝跪地,垂首拜下。
巨大的冥龙骤然化作黑雾,再敛去时,墨发玄袍的阿期,已经手托“冰心”,站在了时无月身前。
“一日时间,陪我故梦重温,好吗?”他的语气,充满乞求。
时无月沉默,看向自己的“冰心”。这才发现,它已经长成了正常人的大小!如果自己拒绝,他会以“冰心”为要挟吗?
阿期看出她的犹豫,心中一痛,抬手便将“冰心”推向她的心口。
一切来得这样快!时无月完全没有准备,“冰心”就已经融入了她的体内!
湛蓝色的光华,自时无月周身涌现,交织缠绕,化作条条锁链,将她挑到空中,层层围住。随后就陷入了沉寂!
“主人,她吸收的分明是自己的心脏,为何会有这番景象?”千叶诧异。
“神人的体魄,吸收天道孕育的心脏。哪怕是她自己的,也会引起自身质变。不是她的出生,带来了这颗心脏。而且这颗心脏,衍生了她!”
“所以,是天道造就的她?天道为何要这样做?”
“这个问题,除了天道自己,又有谁能知道?”
“但她,终究不是阿荇了!你这样自苦,不论是阿荇,还是她,都不会愿意……”
“够了!”
阿期恼怒,这些道理,他又怎会不知!只是,身为凡人的晴江,不是他的!神魂归位的眼前人,也不属于他!与他相关的,终究只有一个阿荇罢了!如今,不论是神魂,还是外貌,一模一样的“阿荇”,就活生生摆在他的眼前!他又该如何放下,这数十万年的执念!
不知过去多久,湛蓝色的锁链球,突然层层碎裂开来!金蓝交织的光芒散出,时无月身披蔚蓝的甲胄,墨发高束,英姿勃发地迈了出来。
“不愧是天道折腾出来的人,真身竟是神尊位。”阿期笑得欣慰,眼前一幕,显然在他预料之中。
“就一日。之后,我还有重要的事,必须离开!”蓝光一闪而过,时无月换了一身素白仙裙。
阿期看得怔愣,眼前这白衣柔美的姑娘,若不是阿荇,还能有谁!他不禁伸出手,将“阿荇”猛拉入怀。
时无月也不挣脱,她觉得自己心中有愧!
因为,“冰心”入体后,“天道”的威压强横。冲击自己神体的力量,一开始就极其霸道!正当自己提心吊胆之时,那力量却在丝丝缕缕的银光中,变得温柔细密!如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一般,帮助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逐渐改变。她能认出来,这是阿期的本源精华!
原来,阿期一直在用自己的力量,呵护这颗心脏!
而她,却以为他要用“冰心”,来要挟自己……
“让我想想,先做什么好呢?”他蹭着“阿荇”颈间的秀发,动作无比自然!
时无月却羞红了满脸!她何曾受过第二个男人这般撩拨!
“你不能……”她后退一步,刚想拒绝阿期的亲密接触。却见眼前之人万分委屈的模样,只能讪讪闭嘴!好吧!她暂且忍了!
阿期见她妥协,顿时就愉悦了。大着胆子,伸手牵住她,便往楼下方向走去。
“如有这一日,让我立即去死,也是情愿。”
他的声音,带着轻颤。时无月心中一疼,有些惊疑。这,就是心疼的感觉吗?自己竟然会心疼阿期?她原以为,阿荇心底的人,只有庚未。想来,她对阿期,也确实是有情的。
走出屋外,阿期带着时无月,坐在了灵湖岸边。他让“阿荇”靠在自己肩头,两人相互依偎,才给她讲起了故事。
“六界初开之时,曈族因为你的功德,阖族都被提上了神界八重天。父亲成为了新的族长……”
“等等,曈族上了八重天?那后来可是改了名字?”
“确实是改了名字,不过不是自己改的,而是……当时的新任天帝赐予的。”
“师归?”
“嗯,这件事太过久远,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本姓师归!”
阿期惊讶,她竟托生回了本族?这未免也太过巧合了!难道,是他?
“听千叶说,你是被家族神王送进来的。冥冥中,注定了‘殿中殿’回到瞳族,回到你手中。”他紧了紧“阿荇”肩,此刻只觉得整颗心都是满满的。
“‘殿中殿’……曾经,我的母亲,为了保护弱小的我,牺牲自己的大半神魂,强逼神器认我为主。如今才知,他的主人,始终是你。”时无月手心一翻,拿出一根古朴的小木桩,递给了阿期。
岂知,阿期直接将小木桩往身后的树屋一丢,就隐入树干消失了。
“千羽已经尽力了。作为他的主人,他的性命就与我休戚相关。如今,我已经没有可以渡给他的本源了。你若不要他,‘殿中殿’便只能随我消解。”
“什么叫做随你消解?你怎么了?”时无月心中顿时揪成了一团,赶忙抬眼去看他。
轻轻柔柔的吻,便落了上来。她往后退,腰身却被揽住。她只能往后一倒,可阿期又贴了上来。这样深情的吻,让她不知所措!
“失去了你,我留在这方天地,还有什么意义?”
一颗珍珠滑落在时无月的脸上,微微凉凉。她感到自己的双目一阵刺痛,脑海瞬间就模糊了。
“阿期。”阿荇抬手圈住眼前人,将他深深拉入自己怀里。“我还在这,你要去哪里?”
“阿荇,我该拿你怎么办?”他将头埋入阿荇颈间,痛苦不已。
“留下来,给我一些时间。”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他忽然抬头,紧盯阿荇的眼眸,眸光带着颤抖。
“让她做完该做的事,我们一定会有机会的。”阿荇伸手抚摸阿期的脸,自己分明这样爱他。却好像从未告诉过他。
“我留在家里,等你回来。”两人紧紧相拥,泪流满面。
往事虽然如烟,总会随风消散。但是,希望,不论是否会破灭,都是真实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