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鄯善王都扜泥城内，两万多呆滞的异变大军，迎来了沙漠核心路上，仅剩的五千余个半傻民众。
“这些异变之人，当真都无法恢复了吗？”圣女安素，站在城墙上，放眼眺望满城呆滞又诡异的人们。
“这两批人情况不同。城外来的这批，没几日寿命了。而城内的这批，本就不是为了祭献生机存在的。魔族为了冥龙出世，能够迅速得到回应，特意豢养他们，作为下一批的人魔。
所以，他们才不会受到时限影响，又能吞噬将士与战马的性命。如今，阵法根源已断，所有人身上的魔气都已消散，不会再主动伤害任何生灵。”卓尔将肩头的礼顷递给阿孟。
“那这些人，该如何处置？”安苏满心悲悯。
“一切皆有定数。我们留下两百名族人，送这五千余人终了。其他人，确实无能为力。”安隐轻轻拉回安素，两人双手合十，向卓尔与阿孟告别。
“安族长好意，却之不恭。也算是代我等，告慰故人了。那么，两位好走。”卓尔微微点头，心中却是苦笑。
阿孟看着离去的二人，也是五味杂陈。
“你在这里的家，不回去看看吗？”阿孟问的，是阿陆。
他知道，自从城内出事，阿陆就日日备受煎熬。但他的身份摆着，责任摆着，大家摆着。他不能问，不能去，更不敢想。
“命数已定，看了，又能如何。”可他已经不是阿陆了，这里的亲人，也早就不是亲人了。都是要去之人，又何必徒增烦恼。
“我将夏朝单于送回帕托城。但他的伤势与魔气，我该如何交代？”阿孟看着礼顷，有些头疼。
卓尔看着礼顷的心口，那里并没有伤，人却奄奄一息。他体内的魔气遍布，又不是自己能够驱除的。
“他的魔气倒是不会传给他人。只是醒来，性情恐怕会有大变，让他身边的人小心些。伤……就说不知道。”
阿孟眼角抽搐，这样草率的答案，果然只有他能答得出。
“那你呢？”他在问卓尔之后要做的事。
“辅日海，清理干净了，却还没加固。”他深深看了一眼阿孟，转身闪出一道紫光，回他该去的地方了。
城墙上的烽火被阿孟点燃，他将礼顷架在肩头，远远望向中央战场。他不知道自己离开了多少日，更不知道隋朝军队，还在不在这片土地上。
没过多久，一支十人小队扬起一路风沙，狂奔而来。那熟悉的银甲，让他感到心安，又有一阵强烈的鼻酸泛起。他们该迎接的人，不应该是自己。
白雪皑皑，覆盖了大片大片的草原。此时，已是深冬，游牧民族到处都裹着厚厚的兽皮，还有些壮汉，三五成群，去除谁家帐顶的积雪。
礼顷醒来时，十分镇定。他起身穿好冬袄，便往单于帐外走去。
大阏氏穹顶内，空无一人。帐外，只有日常把守的两名侍卫。
“大阏氏呢？”他的语气冰冷，听得跪在地上的侍卫们心惊胆颤。
“回禀神主，我等并不知晓！”
“空灵、空濛呢？”
“听说两位姑娘留在了帕托城。”
礼顷双眼微眯，在帕托城么？
“神主！”呼延准与潘六溪平策马赶来，看见礼顷好好地站着说话，才放下了心。赶忙下马行礼。
“大阏氏为何没回来？”礼顷问向两人。
“神主，鄯善国王与王后，双双薨逝了……”阿平把话只说一半，尽量不去刺激他。
“哦？”礼顷沉吟，不再多问。
“方才，隋朝来人了。请神主回去接见。”
“是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小白脸！”呼延准没好气地说道。
此时，礼顷才想起，自己还没问过眼前局势。“这段时日，都发生了什么？”
礼顷牵过马，带头走在前面。两人一左一右紧跟身侧。
“神主是说鄯善那场战役？”
“嗯。”
“那场战，前后共打了五日，统共只正经打了两场，隋朝大军就几乎全军覆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因为，去了战场的人，哪怕躲得再深，也没有一个活着回来。当然，这也要归功于我夏朝的一万多人马！”阿平有些得意。
“全死光了？”礼顷有些惊讶。
“是！第一场战役，他们派了三万大军去攻城，没回来。第二场战役，骠骑大将军刘维，深知事态不对，若就这样撤军，回去也是难逃一死。于是，便亲自率领剩余的五万大军开拔，势必要夺下鄯善王都。
白日攻城，势如破竹。他们顺利屠杀了满城军民，收拾完内城，五万大军就要庆贺夺城之喜。天一黑，篝火一升，不过多久，这五万人竟被突然窜出的两万恶鬼，屠杀得干干净净！”
“杀得这样顺利，他们都没发现任何不对？”
“发现自然是发现了，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人，确实都杀死了。城，也确实是清空了。他们还能如何多想呢？”
礼顷点点头，说得没错。
“如今的隋朝，对外，元气大伤不说。对内，更是大兴水利，劳民伤财。说是为了民生，实际却是为了隋武帝自己的私心。他想借此，挥师南下，远征句高丽。隋朝朝局经过这些波折，一度动荡难安。据探子回报，已有各股势力蠢蠢欲动了！现如今，合该是他们，求着我大夏联盟！”阿平嘿嘿一笑。
“照这局势，我……朕睡了很久？”
“神主昏迷了一月有余。如今醒来，看似已经大好了！”
礼顷勾唇一笑，满目尽是冰冷。翻身上马，便往自己的王帐奔去。
王帐穹顶内，刘蔚正恭恭敬敬地候在帐外。见远处策马而来的礼顷，不由悄悄握起了双拳。
礼顷下马，并不看他，径直走入了王帐之中。刘蔚跟随而入。
“隋朝使臣刘蔚，拜见单于神主！”深深一礼，挑不出任何问题。
“刘使，所来何事？”礼顷斜靠在高椅上，显得有些疲劳。
“回单于，小臣是为我朝陛下带来国书的。”他双手奉出黄绸包裹的国书信函。
阿平接过，解开黄绸，将信函呈给礼顷。
书信打开，他一目十行，寥寥几眼就看完了。
“不打了？”礼顷盯着书信，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鄯善此战，我朝伤亡惨重，夏朝也没有夺回帕托。陛下有命，休养生息，以图来日。”
“所以要岁贡？”他冰冷的眸光，倏然刺向刘蔚。
“眼下年关将至，也没几月了。”刘蔚低头，始终恭敬。
“刘使臣！你隋朝莫非真当我大夏是牛羊，说宰就宰？我大夏朝，自家要宰杀牛羊，都不会在这寒冬腊月之时！你们过分了！”呼延准看着礼顷满脸阴郁，便先将丑话说了出来。
“单于赎罪，我朝陛下也知道不合时宜。只是，此次战役确实损失惨重。后续收尾，花销也是巨大。朝中动荡，皆在怀疑夏朝与我朝的联盟之谊。因此，若大夏没有表示，恐怕难安人心！”刘蔚将话讲得漂亮。
他明明是在指责夏朝隔岸观火，导致火势蔓延。却借人心，巧妙遮掩。
“你们不打，朕打。岁贡，没有。不送。”礼顷起身，抬步便回寝阁去了。
“刘使臣，请吧！”呼延准与阿平强势送客。
刘蔚面无表情地转身，心中却在暗暗较劲。去吧！早些去，最好也是一去不回！
“阿平，神主太奇怪了，是不是被大阏氏……”
阿平脑子一炸，赶忙捂住呼延住的大嘴，转头看向寝阁方向。幸好不在！“呼……”他重重呼出一口气，才连拉带拽地拖走呼延准。
夜幕降临，帐外的小雪早已停歇了。皓月当空，雪后的天空是紫蓝色的，还有繁星点点，美轮美奂。
礼顷裹紧冬袄，踏出帐外。他独自一人，走过侍卫们刚清出不久的雪道，来到了王帐东侧的祭坛。他步步迈上高台，和衣就静静坐在了边缘。
不知坐了多久，他的身后忽然有人来了。
“神主，你为何在这里坐着？”
礼顷淡淡回眸一瞥，“告慰故人吧。”
乌雅心中一喜，归置好冬裙，坐在了礼顷身旁。她早就听说那个大阏氏回不来了，原来是真的！
自帕托回来，乌卢鲁就曾告诫她，不许在神主面前提起大阏氏相关的任何事。眼下与礼顷对上这样的话题，竟让她不能安慰半句。
“还是我们草原的星空最美了。明明与其他地方的天空是同一片，但在我们草原，却这样独一无二。”她看着天空，就好像看着礼顷的脸，心跳不由一阵加快！
“你喜欢这片天空？”礼顷转眸看她。
“嗯，喜欢，”羞红的脸，双唇紧抿。情不自禁，就侧身靠在了礼顷肩头。
“你喜欢，那朕就送给你，可好？”他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微微侧身，就让乌雅滑落在了自己怀里。
“神主……”
紧靠在礼顷胸口的姑娘，娇羞不已。见他抬手挑起自己的下巴，又紧盯自己的唇畔，她的整颗心都酥了。
礼顷的视线下滑，草原姑娘的皮肤是小麦色的，虽然不是诱人的白皙，却也另有一番风情。比如，用手握住，勒紧，掐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