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呐!有人从楼上摔下来了!”
路边传来男人惊慌的呼喊声,一句话瞬间将酒店门前聚集的人群点爆。人们纷纷朝着刚才发出那声巨响的地方聚拢,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啊!”
有胆大的女人上前看了一眼,吓得脸色都变了,捂住嘴巴尖叫着往后退。
“快,叫救护车。”好心的人拿出手机拨打120,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查看情况。
宋凝听见呼喊,心中猝然一紧,第一时间看向霍穆擎。
两人没有说话,但都从冰冷的眼神中,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是……她吗。”
宋凝的声音颤抖的厉害,仿佛是从一个无人知晓的黑暗遥远的洞穴传来的声响。带着阴冷的绝望与恐惧,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音。
除了林琳,她想不到还有谁会做出这种傻事。但又不敢确信眼前的那个人真的就是她。
眼前,霍穆擎的脸色阴沉中带着苍冷,即使神情依旧是千年未改的漠然和镇定,但眸底快速闪过的一抹震惊,悄然出卖了他的心。
女人趴在地上,身体已经严重变形,血肉模糊,看不清相貌。她身上的那条浅色的长裙格外扎眼
,就是林琳的,没错。
再看霍蔚良时,他傻傻的站在路边,已经懵了。
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碎成一摊烂泥般模糊的肉体,心脏猛然“咯噔”一下,仿佛也跟着停止了跳动。
他眸子冷冰的望向宋凝,看见她惨白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发白的唇微张,语气死沉的问道:“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哭。”
他的话并非关关心,更像是在质问。
宋凝感觉周围的空气顷刻间被抽空了,任凭她怎样大口的喘息,都感觉到窒息一般难受。
夜晚稀薄的空气中,浮动着粘稠而浓厚的白色雾气,悬浮在半空的每一个颗粒都充满了苍白的死亡气息。
酒店门前修剪精致的草地上,泛出一种让人感觉阴森的湿漉漉的墨绿。
庞大的寂静声中,只有门庭前的喷泉在汩汩流水,如同血液从身体中流淌出来的声音,把气氛衬托的毛骨悚然。
她抬眸,看见夜色中威斯汀酒店闪烁着的一抹优雅的暖色灯光下,霍蔚良的眼睛笼罩在一片狭长的阴影里,精致的五官满是悲伤,但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终于,救护车的声音和警示灯打破了这场望不见尽头的死寂。
像是穿着白袍的医生手握冰冷的手术刀,在这静谧的夜色硬生生的划开一条深深的伤口。
几个护士从车上跳下,上前查看。
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就从车中取下了一块白布,覆在了林琳的身上。
医院只负责救人,并不负责处理死人……
霍穆擎站在老远的地方,拿着电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面无表情,看起来异常的镇定。
宋凝想去找他,但身体没有力气,耳边传来霍蔚良的声音: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声音极度的平静,听起来让人觉得害怕,“你和九叔先回去吧,林琳不会爽约,我要在这里多等她一会。”
他一边说话,一边流泪,声音却完全听不出任何的波动。像是喉咙和眼睛被两个不同的大脑所控制,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情绪。
在他潜意识里已经默认这个事实,但是心,还不允许他接受。
他走近宋凝,低沉的说道:
“我的人生像是被下了诅咒,做的选择全都错了。当初抛弃你是个错误,和林琳结婚也是错误,但我后来想通了,听了你的话,想重新开始好好去爱她。难道也是我的错吗?”
霍蔚良
低下头,面如死灰,“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他说完,情绪崩溃,泣不成声。
宋凝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站在冰冷的夜色里,远远的看着霍穆擎在人最多的地方与穿着各种制服的人进行交涉。
他没有表露出丝毫的惊慌,就像是处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接着,殡仪馆的车缓缓开进人群,从里面下来几个带着头套和口罩的中年男人。
片刻之后,他们将一个包裹严实的担架抬上汽车,和运送货品没有任何区别,合上门,把车子缓缓驶进沉沉夜色,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人群散尽,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夜深了,马路上来往的车辆渐渐变得稀少。没有人察觉这里刚才发生的事情,更不会有人知道,就在刚才,一个年轻的生命在此处陨落。
……
殡仪馆里,霍蔚良被通知来取遗物。
他坐在一间前面灰白的简陋办公室,工作人员将一个透明的密封袋递到了他的面前,里面是一个比U盘稍大的黑色录音笔。
“这是在您妻子的是手中发现的,她走之前,一直将这个东西抓在手心里,抓得很紧,应该是对她非常重要的东西吧
。”
霍蔚良拿起来,觉得沉甸甸的。沉着声问:“她离开的时候,表情看的出快乐吗?”
工作人员点头,给他安慰。
但稍有常识的人都清楚,从两百米高的地方落下,没有什么还能完好。
“霍先生,请您节哀。他们两人的后事我们会妥善办理的。”
“两人?”霍蔚良诧异的抬头。
“您……您的妻子已经有近三个月的身孕,您不知道吗?”
墙壁上,老旧的石英钟每过一秒,秒针就会发出一声咔哒的响,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像是死神在计算下一个可怜人的灵魂会在何时陨落。
霍蔚良微微点头,表情麻木,“嗯,我现在知道了。”
说完,起身开门,离开了办公室。
他意识到自己错了。这么多年,他太自私。
真心的爱一个人又怎么样,这不是伤害另一个人的理由。
回忆涌上心头,浮现出林琳的脸。还有她殷勤的从厨房中端出饭菜的模样,即使面对的是一张冷漠的面孔,她依旧保持笑靥如花。
可花总有凋谢的一天,霍蔚良攥着手中的录音笔,扔进了江中。
一切都在还未开始的时候,彻底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