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
宋凝慌乱的眨动眼眸，本想遮掩，没想到泪水却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落在了手背上，化成一大块晶莹的斑点，在头顶上灯泡的照射下格外的显眼。
霍穆擎见她的情绪不对劲，锋利的薄唇低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关切的望着她，良久之后，试探性的问：“为什么哭，因为我吗？”
“不！和她没有关系。”
宋凝听错他最后说的那个字，以为是在指苏馨，赶忙惊慌否认，脸色也猝然变得难看。
她慌张的擦干眼泪，找了个借口：“我没事，这面好辣，不小心被呛到了。”
霍穆擎默默放下筷子，目光微垂，长长的睫毛柔软的仿佛能被风吹动。
他在沉思，但没人能看出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刀子般锋利的薄唇紧抿了一下，像是有话要说，但不知怎的又吞了回去。
犹豫的半晌，沉着声问道：“顾倩红住在你那里还方便吗？”
宋凝一下子被惊住了，感到心头猛然颤抖，半张着嘴，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的声音那么近那么清晰，怎么可能会有差错。
霍穆擎竟然知道顾倩红在她家的事情，那其他的
呢？他又知道多少。
“你……”宋凝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询问，紧张的全身都在颤动。
“她之前来找过我。”霍穆擎压低了声音，但是听起来十分冷静，“而且，她把事情都告诉了我。”
停顿片刻之后，又沉声补充了一句：“包括苏……害死你母亲的事情。”
宋凝听到他话的那一刻，心中像是引爆了一颗原子弹。
她先是因为霍穆擎知道这些而感到震惊，但是很快，又陷入了另一种深深的羞愧。
她的脸烧的通红，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纠结与不安，都是源于对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的不自信。
她不敢相信刚才霍穆擎的语气里是多么的平静。
平静的如同爱人关上灯后，在耳畔轻柔的耳语说：“睡吧，晚安。”
而她，却一直在揣测，猜疑对方的心意。假借不愿让他去做选择为由来催眠自己。
不敢将真相告诉他。其实说到底，就是因为恐惧。
恐惧他知道真相以后，会像当初的霍蔚良那样将她抛弃，选择跟苏馨站在一边。
恐惧自己会像无用的垃圾一样，又一次被人丢弃。
所以她才会在此之前先做出选择，拒绝别人，好让自己看起
来不那么狼狈。
这是她骨子里的自卑。就算是隐藏的再好，也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露出马脚。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被欺凌的经历依旧还在影响着她。
自卑变成了一颗颗极小的分子，藏进她最不为人知的骨髓里。
这绝不是她的错，而是上一辈人携手造就的悲剧。
宋凝鼻翼翕动了两下，声音喑哑，“顾倩红去找过你？”
“嗯。在她刚回江城的时候。”霍穆擎低沉着声音。
“后来听说她在芝草的工厂上班，我去找过，却没有找不到。直到上次强占你办公室的事情发生，我怕你难过悄悄的跟你回家，才发现她原来一直住在你哪里。”
“没有一直。”
宋凝吞了口唾沫，声音沙哑的回应，“我们只见过两面，两次她都是来想我求救。她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苏馨已经发现了她住在我家，想要杀人灭口。”
她说完，看见霍穆擎的手攥成了拳头，高高凸起的节骨泛出森冷的白色，像是要戳破皮肉直接顶出来。
“她竟然还不悔改。”他的声音极低，感觉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脖子上的青筋微隆，一直连到了手臂上。但很快，他像是想到了
什么，又将情绪平息下来，关切的说：
“那你现在岂不是也很危险，万一她……”
宋凝摇头，“你不用担心我，韩静现在住在我家，她不敢拿我怎么样。况且……”
她还未说完，就被霍穆擎打断：
“苏馨一错再错，已经疯了。为了你的安全，我绝不能再让你一个人住在家中。”
他的语气极其的坚定，更像是在命令，“顾倩红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安排人手去保护。”
宋凝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良久之后，弱弱的说：“给我两天时间，我还需要回去收拾些衣物。”
她的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会顾虑到苏馨是他母亲的这层关系。
霍穆擎看出了她内心的纠结，大掌轻轻的握住她的手：
“你放心。你想怎么做，我都不会阻拦。”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给她力量。
“苏馨是我的母亲，但并不意味着我会包庇她的一切，无论她做那些是出于什么目的。”
“嗯。”宋凝沉重的点头。泪水再一次簌簌的流淌下来。
甚至有一瞬间，她内心复仇的欲望都被霍穆擎动摇了。
她在想，如果她站在霍穆擎的位置，会不会也能勇
敢的做出一样的决定。
……
宋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没有开灯，推开房门直接瘫在了柔软的床上。
各种复杂的念头都搅乱在一起，心中五味杂陈。好的，坏的，光明的，黑暗的。
她宛如一个被天使和恶魔同时支配的躯壳，没有了自己的思维能力，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出怎么的决定。
她甚至产生了一个念头，要不就让那些过去多年的事情随着风逝去吧。
伤口需要时间愈合，错误也同样如此。
上一辈的事情，仅凭着顾倩红的三言两语也很难分辨出对错。
与其一直追着这个过错不肯松手，不如给苏馨和自己一个机会。
这样也可以让霍穆擎夹在其中稍稍好受一些。
宋凝望着天花板，思忖了很久，泪水无声的从眼角滑落，一会功夫就将枕头浸湿了一大片。
她的视线越来越朦胧，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恍惚之间，她仿佛是见到了一个全身散着金光的神，要对她的选择做最后的审判。
窗外的天空有些蒙蒙发亮，宋凝觉得眼皮很沉，渐渐的有了困意，她感觉自己才刚刚阖眼，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