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妍，半人半白狐，修为八十年。有一点空间收纳的能力，五行本命是火，有自己师尊传下的如梦令、望书归，擅长魅惑心志一类的法术。但是真实身份应该是妖中甘道夫，除了一招大力硬莽，其余的都几乎不用的。除了物理超度，似乎并没有真正的有效进攻手段。
当陈若澄赶到的时候，自己师尊法身都快被降龙罗汉金身给打溃散了。而对面的道济此刻比平时更像是疯子。
疯子这个词使用范围挺广，大致可以朝两个方向演进。一种是做疯事，显得很弱智，所以更像是傻子。一种是做癫事，显得很狂暴，所以更像是恶汉。
平时道济像是前者，现在的道济明显是后者。
他现在眼睛没有半丝灵动，只有一个卍字型的灰色旋涡，金粉涂装过的面庞清冷地如同一尊雕像。与真身的呆板相比，法相却是一脸暴戾，狠狠地咬着牙，以至于脸上的肉都在不自觉的抽搐。
被又一拳轰退以后，姜子妍呲牙朝着道济低吼一声。当她不再花费心思掩饰真容的时候，哪怕她现在一脸狠戾，所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会令男人动心的绝色。所有男人，包括仙人。
但是和尚不是男人。和尚没有色欲。道济往前踏出一步，身后的法相也随着一掌拍过来。
“孽畜！本座面前岂容你妄造杀孽！”和尚若狮子吼。
姜子妍不敢再硬接这一掌，事实上她已经很倔了。之前连接了十余掌，每次都如同撞上了排山倒海，每一次都被拍得自己好像五脏六腑都快被震裂。
她当然知道道济比她强，这是以她喜欢夸下海口的性子也在弟子面前亲口承认过的事实。但是她发现她还低估了这位由五百罗汉之首转世的强者。
两个人根本不是同一层面的存在。
不过，她还可以一战。她还没有尽全力。
妖怪和人不同。妖怪还有一层是真身。真身形态下，才是妖怪最强的时候。她也还有白狐真身未出，胜负未可知。
心念一动，绝世美人凭空消散，在同样位置出现的是一只白狐。眼若赤火，毛似梨花。
白狐昂首，踏月而起，迎上降龙幻化的巨掌。
双方还没有交手之前，灵隐寺的方丈便已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未见胜负，先知生死。
谁胜谁负不要紧，但如此搏命必然是一生一死。
便在此时，一只手从旁揽住白狐腰身，将它与挟天地之威的掌风隔绝开。
“师尊，拼什么命？”陈若澄抱着怀中白狐，软软地狐毛扫在他的胸口，甚至有几根还拂在他的下巴上，很柔顺。就像是一只小奶狗。
他有些生气，有些害怕，也有些自责。姜子妍，一个与所有故事都无关的路人妖狐。被他硬生生地牵引入了杜十娘的事中。本是局外人，却成盘中棋。
面向师尊的真身，他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而身后，掌风呼啸，势如刀割。
师尊的赠礼事成笔，划过空中。
望书归·韧。
身上薄薄的金光乍现。
白狐眼中炽焰散去，化成一双琉璃一般的碧眼，脑子稍稍没这么发热。她也觉得自己刚刚确实太冲动了一些。
本来她还有很多念头，但此刻都已来不及。只是稍稍冷静之后，她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隔着陈若澄传递了过来。两人像是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在半空之中，姜子妍重新化为了人形。也仅此而已了。与她想要以人形扶住弟子，站稳脚跟的想法相比，她根本来不及做到更多。
这一掌太强。若是拍在飞来峰上，或可致山川尽毁。若是拍在西湖水面上，或可呈倒转珠帘。若是拍在凡人身上，或可扫千军万马。
但是这一掌打在了陈若澄背上。陈若澄不是山川，不是湖泊，却是凡人。非凡的凡人，并非超凡的圣人。
姜子妍等坠落地面，才终于来得及反客为主地环抱着自己的弟子。些许金光护身的陈若澄此刻早已没有了任何庇佑，抱着他的腰，伏在她身上，头枕在她胸前，狠狠地说：“这么拼命做什么？”
“因为我是李甲。”姜子妍辩解着，凝望着弟子的脸。
大约是因为痛，稍稍有些变形，但是并不显得苍白，也没有从口角溢出血丝。
“你怎么样了？”她小声问。
未等弟子回答，她小心地准备搀扶起他，一面嘶吼着：“疯和尚，我们没完。”
“还没完？到底我们谁是疯子啊？”身后道济神叨叨的声音响起。
一掌得手，并没有乘胜追击，显然不是他缺乏战斗经验，也不是他大战消耗太好需要休息。很显然，只是单纯未起杀心。
姜子妍抱着陈若澄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对面脏兮兮的瘦猴和尚一面摇着蒲扇，一面抠着屁股。
陈若澄略显尴尬地说：“师尊，我很痛，但是并没有受太重的手。大师留手了。”
姜子妍捏起拳头锤向他的胸口：“你疯了吗？谁叫你出来挡的。你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吗？你凭什么挡住疯秃驴的佛掌啊？”骂的很竭力，但手上并没有用力。
打了几拳以后，陈若澄满脸扭曲地抓住了她的手：“师尊，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这不是你要去拼命吗？你不拼命，我至于干预吗？你才疯了，好不好？”
“和尚就知道，和尚不疯，二位檀越才是真疯。”道济看着两师徒互相抱怨，一脸懵逼地说。
其实三个人都知道，道济收手以后，这架是打不起来了。所以都没有再继续防备的意思。各自就开始说着各自的话来。
陈若澄松开姜子妍，师尊也没再抱住他，只是搀着他与他一起面对着邋遢和尚。但话依然是对弟子说的：“按照你的说法，是因为有了我的存在，才有了十娘的宿命淹死。我是罪魁祸首。所以我要报仇。”
“报仇？”
陈若澄眼睛一虚：“和道济大师的关系是？”
“他不许我报仇。”姜子妍狠声说。
道济扇子轻轻一扇，一个趴坐在地上的人凭空出现在他身旁。此人先是一愣，然后抱住道济的大腿，哭着说：“大师，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若澄一把抱住师尊稍稍抬起的左手：“师尊，别急。”
姜子妍有些生气地把手从对方怀中拔了出来。她要做，陈若澄根本拦不住。她悻悻地说：“我现在动手做什么？逼疯子打死你么？”
陈若澄这才认真看向地上这位衣衫褴褛满身污垢形似又一个道济的人，眉头紧锁，只是带着疑惑地问：“九世乞丐？”此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道济想要度化的九世乞丐。
想来此人就是姜子妍想要杀的人，同时也是道济想要保的人。所以说此人和杜十娘有什么关系？
陈若澄隐隐有些猜测，但却又更加不安起来。奇怪的命运又被交错起来了。但这一切似乎又说得通。他上次见到九世乞丐便是在杜十娘的小院外，他看向杜十娘的眼神中有一种欲望。男女之间的欲望。
当时他心有所思，但最终并没有做什么。不论是男人看女人，还是女人看男人，都会在某些时候充满欲望。尤其是当对方外貌有足够诱惑的时候。若是看一眼就要给人定罪，除了少部分和尚尼姑以及小孩，天下之人皆可杀尽。
而且他还比别人多知道一点点“剧透”。九世乞丐在原本的剧情中也曾垂涎过九世野鸡的美色。但仅仅只是垂涎而已。最终不但什么没干，还最终只是贪图骗她一顿饭吃，真乞丐本色。
所以他实在不知道乞丐和十娘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姜子妍直接就要暴走杀人。甚至不惜在道济眼皮底下。
“不错，这就是九世乞丐，和尚今天刚刚说服他找一份正事做。所以再叫他乞丐有些不礼貌了，我们应该称呼他的本名，孙富。”
“孙富？”陈若澄隐隐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只拿疑惑目光去看姜子妍。
姜子妍冷声说：“我埋在杜十娘身上的一道灵气，被他夺了去。所以我一直窥探到那个心满意足，无灾无病的人不是杜十娘，而是他。”
“灵气被夺走，未必代表就是他和此事有关。不能是第三人出手夺走以后交给他的吗？”陈若澄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其实还是说姜子妍冲动了。
“不可能，当我白狐的灵气是铜板吗？说夺就夺？能让我都无法察觉，除非十娘心甘情愿，而且极致欢愉。才会被人主动无声无息夺走的。”
鄙夷地看了看道济，姜子妍又转向自己的弟子，目光流转：“秃驴不懂。你是男人，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极致欢愉是什么意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