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霞就起来了。虽然因为没有多余的床，她只能在正屋的沙发上将就了一宿，但经常失眠的她却睡得出奇的安稳。她把被褥整理好，然后在桌子上的茶壶下塞了200元钱。她看的出，女人家并不富裕，还带着个残疾女儿，真不容易。
她刚要去里屋找女人告别，忽然听见院子外有人敲门。女人出去开门，没见有人进来，却见女人费力地拿进来一个大蛇皮袋。李霞赶紧来到院子里，帮着把袋子抬进了屋里。
“春香，这是啥呀，这么重？”女人昨晚告诉李霞，她叫段春香，是个单身女人，男人早就死了。
春香打开袋口的红绳，里边露出几个小袋子，一个个打开来看，有大米，小米，白面，几捆挂面，还有点干木耳之类的山货。春香神情忧郁，向门外看了看，没有说话，叹了口气。她默默地把袋子一一系好，放到了里屋的橱柜里。
李霞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刚要张口说该走了，门外又有动静。一个中年胖女人，急急地跑进院子，咋咋呼呼地叫嚷着：
“春香，春香，你快去看看吧，你老爹和王大虎在村东又打起来了。”
春香一听，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向门外跑，忽然又折返回来，对李霞说：
“李姐，麻烦你看一下婷婷，我去看看我爸，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跟着胖女人走了。
李霞等着婷婷醒来，也不见春香回来，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婷婷一直追问妈妈去哪了，李霞只能告诉她。婷婷一听就着急了。说那个王大虎是个坏人，总是欺负妈妈，她要去帮妈妈。李霞拗不过婷婷，只得给她穿好衣服，抱着她一起去。
走到半路，看见春香搀着一个老头，从对面过来，老头一边走，一边回过头向后边骂着脏话。走近一看，李霞发现老头竟然是昨天碰到的那个放羊老人。
“爹，别骂了，伤不了别人分毫，再把自己气坏了。您也是，王大虎就是个畜生，他早晚会遭报应，您跟他较什么劲啊？”
“较什么劲？他又在村子里造你的谣，说你是灾星，村里人都让他带坏了，你就由着他给你泼脏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你还真指着老天爷收拾他呢？老天爷要长眼，咱们家能过成这样吗？你能不能长点出息，别人欺负你，你就得骂回去，打回去。”老人气得直咳嗽，唾沫星子乱溅，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您倒是骂回去，打回去了，占到便宜了吗？要不是村长拉着，您这回又得挂彩，到时候还不是自己受罪。您都多大岁数了，还当自己是小伙子呢，打得过人家吗？好汉不吃眼前亏。这种村霸，作恶多了，肯定有人会收拾他......”
春香看到了李霞，便不再说话，老头看见李霞，也愣了一下，
“你是昨天那个女司机？你怎么抱着婷婷？”
“爹，咱们先回家吧，回去我再跟您说。”
李霞抱着婷婷，跟着父女俩回了春香家。
老头坐在沙发一边，还是一脸气哼哼的样子。春香抠着手指，坐在沙发的另一边，李霞抱着婷婷坐在靠门口的椅子上，看着这父女俩。从进门到现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父女两人没说一句话，就那么干坐着。
李霞觉得气氛太尴尬，也许是自己这个外人在这，那父女俩不方便说活，就想起身告辞。可婷婷一直缠着她不松手，还偷偷地求她不要走，说姥爷和妈妈吵架时可凶了，她害怕。
“哎，这个妇女，都留你住一宿了，这孤儿寡母的也不方便，没事就走吧。”老头瞥了李霞一眼，不客气地说。
“爹，李姐是我的客人，我想让她住多久就住多久，您凭啥哄人家走？”
“嘿，凭啥？就凭这房子都是我的，我让你们俩住了几天，就成你的了？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处处为你着想，你是处处跟我作对。早上我都多余给你送吃的，趁早饿死你们俩，我还省心呢！”
“那你都拿走吧，饿死我们俩算了，省的给你丢人！”春香冲进里屋，把那个蛇皮袋子丢在了老头面前。
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来，站起身来，一跺脚，向门外走去，然后听到了院门咣当一声巨响。
父女俩的唇枪舌战发生在一瞬间，李霞都来不及反应，战斗就结束了。她只能傻愣愣地看着春香掩面而泣。婷婷在李霞怀里扭动着，要扑向妈妈。春香接过婷婷，紧紧地抱着，母女俩抱头痛哭。李霞的眼睛也湿润了，原来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悲欢，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似，也不相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