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气变化无常。
细雨蒙蒙,像剪不断的丝垂落,在地面上掀起一片片不显的波澜,微风拂过树梢,带动翠绿的叶子摆动。
“轰轰”——
一阵雷声响起,躺在床上的陆衍眉头一皱,身子颤了颤,心跳竟开始加速。下意识把被子往身上拢拢。这雷声,比TM炮还响!
手机铃声响了一声,陆衍惊地从床上跳起来。扭头一看,黑屏的手机突然亮了几下,气不打一处来,重新坐在床边,用右手拿起手机一看。
这个许云,闲得蛋疼给他打五个电话。心里这么想,手很诚实地给人打回去,那头传来巨大的关门声。陆衍没忍住,问:“不是我说,许云,你那儿什么情况?”
许云把手机放在耳边,叹了口气:“我爸正生气呢。大概一个星期不用去上学了。”许云他爹知道那件事,从昨天晚上骂到现在,听得许云头都大了。把他关在房间里,至少一个星期后才能出去。
陆衍“啧”了一声,笑道:“你爸不行啊,才一个星期?”
许云真想到他家,揪着他的头发,问他这力度中不?走到电脑桌前,拉着椅子坐下,说:“我陆叔没修理你吗?”
怎么可能没修理?就陆衍他爸18岁从军,到现在的38岁。整整20年时间,性格早他妈变得火爆,易怒,像根随时能点燃的炸弹,妥妥一军痞子。
陆衍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昨天说让我滚去缘城那儿读书。”
许云突然能想象到陆衍他爸生气的样子,那中年人坐在沙发上,皱眉瞪着陆衍,那眼神看向每一个人,都能让人惧一惧。像一只雄鹰,锐利的瞳孔像琥珀,看人好像在看猎物一样,惹得人身上一颤。
可怕的是他爸打人的时候,从不手软,能把陆衍打得只剩下一口气。有次陆叔打陆衍时许云恰巧在旁边看着,肩膀上也被误伤了一块青斑,搞得现在许云都有心理阴影。
许云干笑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问他:“陆哥出拳头时没把你鼻子打歪了?”
说起鼻子,陆衍下意识伸手摸摸鼻尖,反应过来时,猛地把手放下。用力过猛,竟不小心碰到床头柜的拐角。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没到那程度。”陆衍甩甩手,对手机那头的许云喊道:“你爹我今天就要去缘城了,千万别想爹啊,儿子”
许云“艹”了一声,这下没笑:“你爸这做事效率杠杠的。”
陆衍看了看对面窗户上密密麻麻麻的雨滴,敷衍道:“可不是嘛。”
他移开目光,起身去衣柜那儿,找了件白衬衫套在身上,陆衍习惯在夏天的时候裸睡,但今天早上就下雨了,光着膀子就有些清冷了。
陆衍按了免提,一边扣扣子,一边对许云说:“要不,你雇个几百辆人开车来送送我?”
许云一听,被气笑了,声音有些无奈:“大哥,我现在又被关禁闭,没法雇车。”
陆衍把裤子套上,对许云说:“那我挂了?老子还得收拾东西呢。”
许云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陆哥,兄弟祝你到那里过的更舒心一点……糟,太他妈肉麻了,说不下去了。”
他烦躁地揉揉头发,头顶呆毛翘起来几撮。这兄弟两分离,他还真没经历过。现在突然来了一句从小玩到大的兄弟要去缘城,许云心里顿时堵得慌。
陆衍听了这话有些心酸,像有块石头一样压在心里,差点说不出话。他咽咽囗水,把情绪压下去,装作不耐烦的样子,说:“别给老子讲那些肉麻话,挂了啊。”
他伸手想要去挂断电话,谁知手在不停颤抖,按了好几下才挂断。
许云苦笑了一声,听着被挂断的忙音。竟有些不舍,他这个兄弟,自己了解,嘴硬心软。去了缘城,在打架上绝对不会吃亏,但在朋友上面的话,绝对得吃亏。如果不是因为打架被禁足的话,他绝对要去送一送。
陆衍揉揉发酸的鼻子,转身把行李箱拉出来,打开摊在地上,把衣柜里的衣服裤子叠起来放在箱子里。
整理好后,拖着行李箱走下楼,瞟了一客厅的几人,正要离开,陆衍他爸娶的老婆拉住他的手,笑着说:“小衍啊,这次你去了缘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了。你到那边一定要乖一点,别打架了。”
女人顿了顿,又说:“放心,我会让你爸打钱给你的。”
陆衍看了她一眼,女人没化妆,看上去依旧年轻。但她和蔼的让陆衍有些无措,又无法原谅她的加入。
过了一会儿,他点点头。又瞄了瞄同父异母的妹妹和那个把报纸拿反的父亲。抬脚去把门打开。
林姨走到陆叔的旁边,用拖鞋踢踢他,示意他去送送陆衍。陆叔哼了一声,把报纸一放,朝陆衍喊:“去那儿给老子他妈乖一点。”
陆衍开门的手一顿,红着眼回应:“知道了。”他爸只会让他乖,不会说软话,不会温柔的抚摸他。也许是因为他陆衍是男生,但为什么对那个妹妹陆媛比较温柔?因为她是女生?
陆衍合上门,走到自家车门前,任由司机接过他的行李箱。上车前看了一眼住了18年的房间,高兴不起来了。
明明要离开这个并不喜欢他的家,为什么不开心?因为他终究还是一个人离开吗?
他那好爸爸终究还是没来送他,他在离开前装出一副乖乖的模样,为的就是想要他爸去送送他。但他没去送他。
去往缘城的路太寂寞了,陆衍想要有个人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