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渊大陆,放逐之渊。
体型单薄的少年——无生,站在歪脖子树下,面无表情看着对面跟饿了八百年一样、吃的一嘴油的男人。
男人脸上一道刀疤,像一只丑陋的虫子趴在脸上,给面相本就凶狠的他平添几分亡命之徒感来。
不过话说回来,出现在放逐之渊的人,从理论上来说,都不是好人。
刀疤男满足的一抹嘴,肆无忌惮的将他不吃的鸡头朝无生扔过来,鸡头砸到无生的白色亚麻衬衫上,留下一片黄黄的油渍。
刀疤男见无生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怂样,随意的翘起二郎腿,一边龇牙咧嘴的剔牙一边对无生道:“老子看上你姐姐了,等会要跟你姐姐办点事,你走远点,别打扰老子,听见没有?”
十六岁的无生不太明白“办点事”是什么意思,但从刀疤男猥琐的笑容中,可以看出不是什么好事。
不远处的篱笆院院外的花丛中,有个貌美如花、肤若凝脂的女子在心无旁骛的编花环。
姐姐?
不,那是无生的妈妈。
因为长相好看显年轻,刀疤男以为是他姐姐。
刀疤男起身,垂涎着向花丛中的女人走过去,走了两步发现无生还站在原处,把眼睛一瞪:“聋了是不是?给老子死远点!”
闻言,无生乖乖的转身就走。
这小子挺识相。
刀疤男对无生的表现感到很满意,但他没看到,无生转过身后,淡漠眼底没有温度的嘲讽和惋惜。
急吼吼朝他老妈奔去的刀疤男自然不知道,此举是亲自把自己推进地狱之中!
终年乌云密布、见不到天日的放逐之渊上空,忽然好似有一柄利刃,将厚重的乌云劈开一道口子,刺目的白光从缝隙处漏出来。
无生仰着头,怔怔看着那束光,白得近乎病态的清秀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那就是……阳光么?
他都快忘了阳光长什么样了。
仅眨眼的功夫,缝隙好似鬼身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最后严丝合缝,风云涌动,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无生仍看着那方向,视线内,好像有一粒跟黑芝麻差不多大小的东西从缝隙里坠下来,最终不知落到渊底的什么地方。
又有人被放逐进来了?
无生木然的收回视线,手里拎着野鸡的翅膀,迈脚刚走一步,“咔嚓”一声,声音清脆,却和枯树枝断裂的声音不同。
无生低下头,挪开脚,看到被自己踩碎的森然白骨,神色不变,想到什么,随手在杂草与落叶中拨弄几下,果然在不远处的落叶层中,找到了一个头骨。
无生一手拎着野鸡,一手拎着有两个黑洞洞眼窝的可怖头骨继续走。
离篱笆小院越来越近,惨叫声也就越来越震耳欲聋。
“啊啊啊!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啊!!我不想和你玩游戏了,你快点放开我!你这个疯婆娘,老子跟你拼了!”
无生平静无波的眼睛,因为那句“疯婆娘”,而变得杀气腾腾。
正欲加快脚步时,忽然似有所感,抬头向天望去。
可惜,层层叠叠的枝叶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并没有看到沉沉的天空,有没有再次被人劈出一道口子。
“拼?别急,我现在不正在给你拼吗?很快就好了。”
干净的篱笆院子内,坐在石凳上的女人容貌姣好,光滑白皙的脸上找不到一丝褶皱,及腰的黑发绑成辫子搭在右肩上,脸上挂着恬静治愈的微笑,看着不过二十八九的模样,但实际上,她都四十了。
“你他妈——”
“嘘,别吵,安静一点,我很快就能给我儿子做好人偶,你高不高兴啊?”
女人手里捏着一根针,眯着眼睛尝试了几次终于把线穿进细小的针眼,然后欣慰地抬手抹了一下汗珠子。
女人脚边,躺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刀疤男——不过要说魁梧的话,那也是在此之前的事了。
站在篱笆院门外,无生抽抽鼻子,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在“呜呜”声中,推门而入。
“妈,我回来了。”
无生把野鸡放进竹藤编织的鸡笼里。
他们娘俩的午饭,被反客为主的刀疤男给抢走了。
不过没关系,他不饿,至于妈妈,她现在找到一个新乐子,正废寝忘食呢,应该也不饿。
“儿子,你快看看,妈妈给你做的人偶好看吗?”
女人眉开眼笑的招呼他,献宝一样指着躺在地上的男人。
嗯,一个支离破碎的男人。
此时的刀疤男胳膊腿,全被砍了,几只野兽啃的正欢快。
刀疤男深深怀疑起人生来。
放逐之渊对世人来说,是最可怕的存在,不管白昼,原鬼横行。
当他被放逐到这里时,他发现这里一派祥和安宁,更像一个适合养老的世外桃源。
不过,如果放逐之渊真若他看到这般宁静,他怎么没看到一个幸存者?
三天后,他终于见到了。
一个身上没有灵力涌动的普通少年。
再然后,他看到了少年美若天仙的“姐姐”。
哈哈哈,他觉得老天待他不薄,这里哪是有来无回的受刑炼狱,这里是天堂啊!
他已经开始幻想上女人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怀里,少年任劳任怨负责打猎打水做家务的美好生活!
可谁能想到,这个精神上有问题的女人居然特别恐怖,他连碰都没碰到一下,便结束了??!!
女人嫌他吵,随手抓一把稻草,把他嘴给堵上。
无生走到男人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
男人躺在血泊中,对上无生的视线时,目光十分凶狠。
然并卵,眼神不能杀人,他瞪得再凶,对他如今任人宰割的现状,也改变不了半分。
“呜呜呜……!”
男人痛苦的五官扭曲。
无生妈妈擅自给他做了四个稻草四肢,用针一针一针的,将稻草做的胳膊往他身上缝!
线从男人的皮肉里穿过,白线立刻变成了红色。
“儿子,马上就好了,你马上就能有人偶玩了,开不开心呀?”
无生抽抽嘴角。
他开不开心不知道,不过能看出来,您老人家挺开心的……
无生目光与男人悔恨、愤恨、绝望的眼对上时,微微一笑,眼里带着一丝宠溺。
男人看着头顶上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心猛然一沉,感受到了被砍掉四肢还可怕的绝望。
“妈,”少年语气温柔的对正认真做“断肢缝合术”的女人道:“我觉得人偶现在还不够完美。”
“哦?儿子,那你有什么好的建议,跟妈说说,妈这就改。”
无生语气平淡的话刚一出口,男人立刻面无人色!
因为他说:“我觉得人偶长得太丑,给他换个头吧。”
女人端详着男人的脸看了半天,皱眉:“还真是,丑得没眼看!可我用什么再给他做一个新头呢?”
无生举起手里的骷髅头:“用这个。”
女人拍拍手,跟孩子一样喜笑颜开:“哎呀这个好这个好!我这就把他丑陋的脑袋割掉,换上这颗脑袋!咦,我刀呢?”
就在女人四处找刀时,无生手起手落,男人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一边。
血,喷溅一地……
双目圆瞪,死不瞑目的盯着无生。
这个被放逐到此处不到三日的男人,罪恶的一生就此落下帷幕 。
无生杀他,并非有一颗惩奸除恶的心,单纯是他一开始就对妈妈没安好心,刚刚又对妈妈口出恶言。
他不死,谁死?
与此同时,女人终于找到了刀。
一把锈迹斑斑,缺了口子刀身上布满暗红血迹的钝刀。
无生面无表情和死不瞑目的男人对视半天,心底冷笑,你应该感谢我——让你死个痛快。
不过男人死不瞑目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无生手里没刀!
男人到死都不明白,手里没刀的无生,究竟是怎么赤手空拳,切掉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