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吧,小时候我住在农村,经常干这个。”罗斌挪了过来。
罗斌在灶台旁边翻找到了一块油纸,一般农村生火都有这种油纸,以备柴禾潮湿时使用。
罗斌先将一些稻草塞进灶坑里,然后将油纸点着,放到稻草的下方,慢慢地,下方的稻草被烘干燃烧起来,紧接着上方的稻草也烧着了。
罗斌不失时机地将新的稻草填进去,这可是个技术活,稻草塞的既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太快了会把火压灭,太慢了又续不上火。
罗斌一边填稻草一边吱扭吱扭地拉起风箱,火渐渐旺了起来。
赖小民朝罗斌竖了竖大拇指,就操起铲子炒菜,他先往锅里倒上油,将鸡蛋打在碗里,搅拌均匀,下锅翻炒,一会蓬松酥软金灿灿的鸡蛋就出锅了,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
而后他将水烧开,滴入几滴香油,将新鲜清洗过的菠菜焯水后用凉水过一下,放入锅中进行清炒,再将先前炒的鸡蛋与菠菜混在一起,翻炒几下就出锅了。
金黄的鸡蛋配上翠绿鲜嫩的菠菜,袅袅香气升起,不禁让人胃口大开,几个人围坐在桌子旁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不一会儿,盆就见底了,黄毛还剩半拉馒头,蘸完菜汤又将盆子底抹了好几遍,还是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看你那熊样,能不能有点出息!”严宽咒骂着。
“嘿嘿!实在是太好吃了,山珍海味俺也吃过不少,没想到一盆菠菜炒鸡蛋能做到如此境界,赖教授,佩服!佩服!”黄毛对赖小民竖着大拇指。
“以前我在酒店做过大厨。”赖小民淡淡地说。
连罗斌也感到非常诧异,赖教授当过大学教授,干过厨师,身手还很好,他到底还经历过什么?
吃完饭,赖小民、严宽、黄毛去烘干的炕上睡觉了,罗斌睡不着,索性坐在门槛上,倚着门框,打量着这个小院,一切都是那么的相像。
朦胧中,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了那个生他养他的小山村,熟悉的泥土路,熟悉的泥土房,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
他经过村里的那棵老槐树,绕过水井旁的老石磨,穿过一条狭窄的泥土小道,来到了自己那再熟悉不过的家。
推开家门,母亲正在厨房里烧着热腾腾的饭菜,父亲在屋里叮叮当当地修理着桌椅,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此时的罗斌就像是一个旁观者,陶醉的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
不一会儿,母亲已经摆满了一桌子可口的饭菜,招呼罗斌坐下,父亲又拿出了他常喝的老白干,一家人边吃边聊,其乐融融,也不知道都说了什么,聊了那些,罗斌感到此时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吃完饭,罗斌背起行囊走出家门,父母立在门口向他挥手告别,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那瘦弱的身影显得是那样的弱不禁风。
忽然梦境一转,深夜,罗斌走在都市冰冷的街道上,四面灯火通明,他却找不到自己的家,迷茫、孤独涌上心头,他像是鬼魅一般在都市黑夜里游荡。
一阵冷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猛地从梦中惊醒,罗斌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却发现身上多了条毛毯,一只手将一张纸巾递了过来。
罗斌一看是赖小民,他朝罗斌做了一个擦眼的动作,罗斌一摸脸颊,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泪了。
“怎么了?想起自己的家乡了?”
“嗯,本来以为睡不着,可能是把这里当做家乡了,有一种熟悉的安全感,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刚才做梦了?”
“嗯,梦到了自己的家乡和父母。”
“看的出来,你很爱你的父母。”
“嗯,除了爱,还有深深的亏欠,在这个世界上,我罗斌觉得没什么人可亏欠的,只除了三个人:阿兰、父亲、母亲,父母把他们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含辛茹苦地把我养大,但我却没有尽上半点孝心。
我家境贫寒,父母省吃俭用也要供我上大学。
大学毕业,父母想要我在家乡的镇上找份安稳的工作,这样一家人就可以经常见面。
他们四处托关系,找熟人,花了全部的积蓄请客、送礼,终于给我在镇上邮局找了份工作。
在当地人看来,这是一份多么令人羡慕的工作啊,事业单位,既轻松,待遇又好,可我上了还不到一个月的班就不想干了。
看到杨岚和其他同学在大城市发展的都很好,我在那个落后的小镇上再也待不下去了,我也要到大城市去闯荡。
父母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但那时的我仿佛着魔了一般,满眼都是大城市的好,我辞了工作,执意要走。父母最终心软了下来,对孩子,他们总是有无限的包容。
我临走时跪在地上坚定地说:“我一定能在大城市闯出一番天地,到时把你们接过来享福。
可我这一走就是五年,对家里不闻不问,总想着出人头地、衣锦还乡的那一天,我是多么自私,多么虚荣啊!
父亲得了癌症,可他们瞒着我,怕我工作分心,最后父亲快不行了,母亲才托人四处寻找我,可那时的我创业失败,正四处躲债,跟任何人都断了联系,后来听说父亲在病逝的那一晚,不断地呼喊着我的名字。
父亲走后不到半年,母亲也去世了,按照她生前的遗愿,好心的邻居把她和父亲合葬在了一起,我知道这一切已经是一年之后了,我痛苦万分,连夜奔回了家乡,趴在父母坟前嚎啕大哭。
自此,悔恨、自责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父母的事成了我心头永远的痛。”
一想到这些,罗斌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离开父母,如果当初我选择留在镇上工作,如果我能够多回家看看父母,多照顾他们一些,那该多好啊,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罗斌掩面而泣。
赖小民轻轻拍了拍罗斌的肩膀,“罗斌,不必太过自责,我很羡慕你有这样的父母,他们很伟大,你至少体验到了父爱、母爱是什么。
我与你不同,我从小就是在单亲家庭家庭中长大的,我从来没见过母亲,更加不知道母爱为何物。
父亲对我的要求非常严苛,甚至于残酷,他是一个生活的失败者,空有一身学问却无处施展,由于不善交际,处处受人排挤和打压,最终活在了尘埃里。
他从小就教导我,人世间就是弱肉强食,不想被人吃掉就只能自己变得更强。
他对我的训练无情残酷,为了训练我的意志力和生存能力,他经常把我独自一人扔在深山里好几个月,让我自生自灭。
为了让我学习武术不被人欺负,他把我送到少林寺,找最残暴的武僧教我,我每天都被打的遍体鳞伤。罚站桩,不给饭吃,不让睡觉更是常态,在那里,甚至没人关心你的死活。
在这种环境下,放弃就意味着死亡,要生存就只能靠自己,让自己的内心和身体变得强大,更强大,我别无选择。
但我对这一切并不后悔,我的人生只有明天,没有昨天,只有向前,没有后退!只有放下过去的包袱,才能走的更远。”
赖小民说完独自回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