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西门庆想要上去,劝解一番的。
只是见那丑宣赞,头上的白孝带子迎风飘扬,双腿盘坐,一边哭一边拍打着地,那声音悲悲切切,宛转悠扬。
西门庆忍不住抱着肩膀,看起了热闹。
别说,这货虽然长得丑,但是声音却非常有磁性。
并且听他的发声技术和腔调,比很多唱二人转的,唱的都好。
真没有想到,这丑郡马宣赞,竟然还干过苦活。
一曲唱完,宣赞又唱了一曲《双吊孝》,唱完了《双吊孝》,宣赞又要唱《十跪母重恩》。
西门庆觉得,这宣赞唱别的都还好说。
可是唱《十跪母重恩》肯定是不行的,那是家里死了长辈才唱这个的。
“兄长,且住悲声。”西门庆上前一步,拍了拍宣赞的肩膀。
这宣赞转过头来,见西门庆居然在在家,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贤弟,你为何在我家呀?”
随后,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下奉父王之命,来此替姐姐操持葬礼。”西门庆说道。
宣赞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他忽闪着铜铃一般的大眼睛,“你不是复姓西门吗,怎么称呼我家娘子,为姐姐呢?”
“代王已经将我收为义子。”西门庆笑着说道,“只是兄长常年在外,不知此事罢了。”
一句话,唬得宣赞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宣赞近日被边关大帅,任命为押粮官,恰逢这几日回城运粮,听闻家中出事儿,连忙跑了回来。
进门之后,宣赞涕泗横流。
未曾娶妻之时,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校尉,仅仅结婚几个月,郡主便帮他说了句好话,便被提拔成了五品的偏军将!
原本以为,自己以后前途一片光明,大展宏图的日子,便要到来呢,却不料,郡主居然在这个时候死了!
唯一的依靠,现在也没有了,宣赞心中如何能不难过?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西门庆竟然成了王爷的义子干儿!
呆愣了几秒,宣赞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他是人丑心不傻,郡主死了,以后他宣赞的靠山没有了,想要再找个依仗,十分困难。
如今有西门庆这位旧相识在,若他肯帮自己,或许自己还有点希望。
“宣大哥,这是干什么。”西门庆连忙双手,将他搀扶起来。
宣赞泪眼汪汪地打感情牌,“兄弟,郡主已经不在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弟弟。”
说着,他抹了一把鼻涕,然后一把抱住了西门庆。
瞬间,西门庆只觉得一阵反胃。
这厮,简直太恶心人了。
“宣大哥,你且松开我,咱们进屋一叙。”西门庆说着,便推开了宣赞。
那宣赞闻听此言,连忙点头答应。
两个人进屋之后,西门庆问道,“兄长在军中,所任何职?”
“偏军将。”宣赞讲到这里,一挺胸脯,十分傲娇地说道。
偏军将是五品的官,在宋朝这个重文轻武的朝代,五品偏军将的地位,恐怕都不如那七品的县令。
只不过,西门庆并不能出言贬损。
“兄长,日后多多为国出力,切莫误入歧途。”
宣赞点了点头,大喊了一声,“来人啊,看茶。”
然而,两旁站着的小丫鬟,居然谁都没有动。
这让宣赞脸色有些挂不住了,毕竟,这郡马府,乃是他的府邸。
即便是西门庆的身份再高,这些下人也不能不听自己的话!
啪。
他重重地一拍桌子,冷冷地说道,“怎么,我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旁边的管家,忍不住说道,“郡马爷,您消消气儿。”
“可能由于您在夜里归来,没有看得清楚门上的匾额。”
“现在这座府邸,已经不是郡马府了,牌匾都已经摘掉了,再过几日,便是小王爷的府邸了。”
闻听此言,宣赞顿时傻了眼。
他呆愣愣地看向了西门庆,心中五味杂陈。
“宣大哥。”西门庆站起身来,“这府邸本是……。”
他打算跟宣赞解释一下,然而,门外却传来一声,“无量天尊。”
随后,长得跟竹竿一样的林灵素,迈步进了门。
进门后,他上下打量了宣赞一眼,随后双目不由得瞳孔一缩,“阁下面貌奇特,当属国之悍将!”
随后,他又掐了掐手指,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这位仁兄身份高贵,只是有蛟龙困于泥潭之相,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兄长家中可有丧事?”
啪。
宣赞重重地一拍桌子,冲着林灵素咆哮道,“你这个狗道士,难道眼睛瞎了吗?”
“竟然看不到,我头上白孝布?”
“敢在和我这么说话,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他将郡主新丧,王爷便将府邸收回,家里的小丫鬟不听话,西门庆入住郡马府等等,心中一系列愤怒,全都冲着林灵素喊了出来。
“嚷嚷什么。”林灵素面色一沉,冷冷地说道,“今日,本道爷前来,便是要为你解困,救你出深渊泥潭的。”
听了这话,那宣赞脸上露出一抹震惊之色,“你待如何解救?”
“一千两银子。”林灵素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在空中晃了晃之后,缓缓地说道,“我保你性命无忧,平安无虞。”
西门庆连忙站起身来,“林道长,赶紧打住。”
“死去的郡主,便是这位宣赞驸马的妻子,换句话说,他应该是我的姐夫才对。”
“大家一家人,就别提银子不银子的事儿了。”
听了西门庆的话,林灵素脸上露出一丝惊骇的表情,“原来如此啊!”
他围着宣赞像是驴拉磨一样转了几圈,“我终于明白这郡主为何好端端的死掉了。”
“一定是被你这副鬼面目吓死的。”
西门庆心里咯噔一下,心中不由得暗忖,这林灵素是不是看过《水浒传》这本书啊,否则怎么知道宣赞会吓死郡主的事儿呢?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句戏言,却不料宣赞噗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他一拍脑门,带着哭腔说道,“原来是我吓死的郡主,我可真该死啊。”
西门庆忍不住上前劝解道,“兄长莫要自责,哪有活人吓死活人的说法。”
“我就是吓死的她。”宣赞却仰起脸来,满脸泪花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