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内,产房里。
接生婆剪断脐带,用温水把刚出生的婴儿洗净,露出通红的皮肤,狠拍几下小脚底板,让婴儿哇哇大哭出声,这才把孩子备好的被褥包裹起来。
陶酥酥疾步冲进产房内,只见谢绸半躺在床上,发丝被汗水浸泡,湿乎乎地贴在脸上,脸色惨白唇色全无,看见她到来,露出了难得清醒的明亮眼神,费力地招呼她过来。
视线一模糊,陶酥酥勉强朝谢绸微微一笑,走过去坐到床头,握住了她的手,“姐姐别怕,有我在!”
谢绸颤抖个不停,手指冰冷像是刚从冰窖中拿出来,她牢牢地紧紧地抓住陶酥酥的手,“孩子,我的孩子……”
接生婆将襁褓中睡得香甜的婴儿,小心轻慢地递送到陶酥酥的怀中。
陶酥酥抱着柔软的孩子,靠近谢绸,逗弄道,“姐姐,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像你,那么漂亮可爱。”
看着怀中的孩子,谢绸裂开嘴角笑了下,像是松了口气般全身无力地躺回床上,目光却紧盯着陶酥酥,泪水满面,“对不起……”
对不起,这一生虽为姐妹,却互相伤害。
“傻瓜,傻瓜,你是我的姐姐,我怎么会怨恨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孩子还等着吃娘亲的奶水,妹妹还想再与姐姐秉烛
夜谈……”陶酥酥说着话,已是满面泪痕。
谢绸多次摇头,眼神紧盯着陶酥酥,缓过一口气后才说道,“太医说过了,我怕是活不了了……”
“不……”
“不,听我说,妹妹求听我说完……”
谢绸重新紧张起来,似乎拼尽了全力,紧紧地抓住陶酥酥的衣袖,眼泪直流,“我自问罪责难逃,可孩子是无辜的,她出生之前亲生父亲已死,出生之后母亲也难留其身旁照顾,已是极其可怜的小人儿了……”
“姐姐,别说了,不要说话了!”
“不,我求你!临死之前,只求你一件事!求你以后帮我照顾她,照顾她长大成人就行……我知道我的要求有些过分,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的亲外甥女……我求你……”
陶酥酥看着怀中的婴儿细嫩的小脸,闭上眼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往后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养育,以皇子的待遇相加。”
“谢谢,谢谢你!”
谢绸含笑道谢,眼睛不舍地盯着襁褓中的孩子,泪如雨下,缓慢地闭上了双眼,紧抓住陶酥酥衣角的手,也垂落于地。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香消玉损。
陶酥酥抱着怀中熟睡的婴儿,心底软得一塌湖涂,满是疼爱,泪止不住地掉落,为新生命的降临
感到激动开心,也为亲人的离世感到难过悲伤。
她暗自发誓:只要有她在一天,定会将谢绸的女儿视为己出,抚养成人!
再多的阻难,也无法阻隔她的决心。
平复好心情,抱着孩子,陶酥酥起身出了产房。
落日西下,半片天空都被无边无尽的晚霞渲染得十分炫目,火红娇粉,嫣蓝澄黄,如同仙女们编织的紫金流光织绵。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晚霞,同样的人,却不复当年的少女情怀。
陶酥酥驻足观望,远处暮色中走来一道欣长的身影,高大威严熟悉到令人觉得可靠又安全,风掠起他衣袍的边角,他嘴角温柔的笑撩得人心慌意乱。
抱着孩子,停留在原地等待,直到身影走近。
“酥酥,你还好吗?”
一句简单的问话,让陶酥酥所有的狠决都化作云烟,让她一下子又情绪崩溃,泪水不止。
她抱着婴孩子举到秦不舟的面前,呜咽说道,“你,抱抱她,好不好?”
“好。”
不曾迟疑,也没有丝毫芥蒂,秦不舟自然而然地接过襁褓,把婴儿抱入怀中,眼神柔软,阳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温柔神圣,充满了父爱之光。
“陛下,我们领养她吧!”
陶酥酥抽了下鼻子,“就当是我任性了一回!陛下,我想
养育她长大,教她做人,不让她再爱错人,伤痛一辈子。我想让她明媚灿烂的长大,像一朵娇艳欲滴的带刺玫瑰,美丽却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拥有。”
“好。”
又是简单一字,再无他话。
那一瞬间,陶酥酥又止不住泪目,为他的不计前嫌,为他的宽容体谅,更为他的理解温柔。
那一刻,她比从前,又更爱他多一分。
“只要是你让朕做的事,不管怎样,朕都答应你!”
许是这一刻,气氛太美,他太柔情,谢绸难产之死也给了陶酥酥更多的冲击与感慨,让她原本一直压抑在内心深处的事情,在此时此刻,全都如千里之堤泄倾崩塌般倾涌而出,想要找一个发泄口发泄出来。
所以,她决定不忍了,不管了,爱谁谁吧!
“秦不舟,下面我要跟你说的话,句句属实,请你认真听好!”
“我的身体是这个时代的人,而我的灵魂却不是,不是谢芷,也不是燕芷,而是来自一个未来世界里的普通女孩,一个名叫陶酥酥的女孩。在未来世界,我是一名演员,22岁,未婚未育,没有不良嗜好与男人……”
“还有就是,我爱你,秦不舟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秦不舟,在未来,每一个人的合法配偶只能
有一名,结婚领证一夫一妻,生子相伴,都只是两个人……”
“所以,秦不舟,你说你爱我,你说你可以为我做任何事,那你能为了我放弃后宫中的那些嫔妃吗?这一世,只有我一个女人,只与我相守到白头……”
“秦不舟,你能做到吗?”
我不让你放弃皇位,因为你的野心在此。
可我实在无法,在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后,再与其她女人一起共享你,你的宠爱、时间、精力,你的人、心、灵魂,我都只想一个人霸占拥有。
如果,不可以,那我宁愿像梁原一样,守一孤坟,独自一人,寻一山林,归隐于世。
她的话,冲击力太强,令秦不舟怔忡半天,凝视着她认真严肃的小脸,半天后笑出了声,笑到最后近乎喘不过气来。
陶酥酥因他的态度气得要死,抬步就走,“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都是一个模样!”
人未走出半步,就被秦不舟一把勾住,一手抱娃一手搂她,睫毛浓密的双眸轻眨迷人,“爱妃,朕何时说过不答应了!”
晖元国四年末,冬至,举国同庆。
皇帝秦不舟遣散后宫,重新以迎娶公主之礼,迎娶宫中的如意夫人,封其为晖元皇后。
从此之后,两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