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舟缓步向前,撩袍坐到案几前,抬眸望向不曾动身的燕琪,笑道,“祁王可是有事要交待?”
交待?
哈哈哈,他有何事要交待?
他辛辛苦苦得到手的江山,凭什么说归还就归还?
眸光一瞥,见身侧墙上挂着一把利剑,燕琪快速抽身拔剑,刺向静坐的秦不舟,“交待?我今天就要让你交待在这!”
“陛下……”
徐太傅眼见利剑破风而出,直射向案几前的身影,不由惊惧地大喊一声。
剑风入耳,经历过无数战场的秦不舟自然早已有所准备,在剑身离他仅有一尺远时,他快速后仰,避开一剑,右手一点一抬,直接准确地踢中燕琪握剑的手腕,让他惨叫一声,剑柄离手,飞入空中。
燕琪护着剧烈疼痛的手腕,冲上前去,怒恨地叫道,“秦不舟,我要杀了你!”
杀了他,拿什么杀?
秦不舟眼神一冷,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抬腿用力伸出一脚,狠狠地踹在冲他扑来的燕琪的胸口上,直将他踹飞几米外的墙壁上。
顺着墙壁颓然倒下,燕琪只觉得肋骨像是断了几节,痛得他轻哼出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一片青砖地。
“不识好歹!”
秦不舟走到燕琪的面前,单蹲下来,眸色阴狠嘲讽,“朕一统六国之时,你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公
子哥,就凭你这幅弱爆了的模样,也配当这六国之君王。说出去,都是一个笑话!”
“秦、不、舟!”
人虽倒下,燕琪的目光却丝毫不敢认输,“你杀光我燕国前臣,杀死我父母亲人,你就是个暴君,你又凭什么可以当这六国之君王,你个嗜杀狂魔!”
“呵!”
秦不舟轻蔑地起了身,“等到什么时候你能打败朕,再来问凭什么吧!”
“陛下,这个叛臣贼子,该如何处置?”
一直站在一旁安静等待的徐太傅,眼力劲极好地上前询问道。
秦不舟看了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燕琪,淡淡地说道,“等如意夫人来了,再行定处吧!”
“是!”
皇宫外,西南角。
火把的光辉照在残破的城墙上,两个狱卒手握长矛,一丝不苟地看守着天牢狱门。
梁原与顾淳带着数名士兵,杀气腾腾地冲到狱门口,举着代表王命的金牌,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天牢。
天牢内,空气潮湿,仿佛能氤氲出水汽来,时时刻刻都泛着一股糜烂和腐败的味道,阴暗的走廊两边高挂着油灯,燃烧的烛芯散发着幽暗的光。
走过一个又一个关压犯人的牢房,看到死刑犯们或狰狞阴鸷或恐惧绝望的表情,一行人皆沉默不语。
进了天牢的人,基本上都是重罪,绝无生还的可能
,或只有皇家喜事天下大赫,才能得以逃出生天。
可惜,这辈子他们都没有希望了。
走廊尽头,是六间单独的牢房,空间都约有一丈见方,墙壁全用粗糙坚固的大石头所砌成,窗口又小又高,门柱粗壮坚硬。
牢房里面昏暗模糊,看不太清人的样子。
在典狱长开门锁时,顾淳冲里面喊了几声,“刘猿,刘将军,你在哪?”
“顾淳?”
靠左手边第一间牢房里,响起一声熟悉的粗犷声音,“我在这,顾淳,我在这……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
紧接着,就是咣咣当当拷链相撞的声音,刘猿从牢房里起身站了起来。
命令典狱长开门放人,顾淳上上下下看了眼刘猿,见他没有受太大的罪,这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这次你立了大功,陛下肯定会好好赏你的!”
“嘿嘿!”
刘猿憨厚地抬手挠挠头,“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相聚说话之间,梁原好奇地走到了一旁,看到一座紧闭又厚重的木制铁门,一时间不知为何突然间心神猛然晃动一下,特别想要打开门进去看一下,就仿佛冥冥之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牵引着他走过去,打开门。
“来人!”
传着他的高喝一声,典狱长立马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腆着脸谄笑道,“梁大人
,有何事吩咐小人?”
梁原凝眉,指着木制铁门问道,“此处,关押的是何人?所犯何罪?”
“这……”
典狱长抽了抽嘴角,心虚地回道,“此处,一直是空着的,从未关押过任何犯人。”
“是吗?”
梁原冷哼,“那就劳烦典狱长开门,让本官进去瞧一眼。正好,也让本官见识见识这特制牢房是个什么模样!”
迟疑半天,最终典狱长在梁原冰冷威迫的目光下,开锁推门,哆哆嗦嗦地站在门口,不死心的说道,“梁大人,牢狱阴潮,待时间久了怕有损各位大人的身体。这特制牢房内,真的没有……”
“闭嘴!”
梁原心烦意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既然没人,就大大方方让本官看上一眼,何必遮遮掩掩!走开!”
伸手推开挡路的典狱长,大步向门内走去。
刘猿与顾淳两人在外互相交换下消息,将现在的形势摸清楚之后,正欲往外走,找了半天也未找到梁原,一问之下,才知道他进了特制牢房。
顾淳让刘猿先行出去,在典狱长战战兢兢的目光中,跨步迈进了特制牢房的门槛。
入内,只见梁原跪坐于一排绑定罪犯的十字架前,怀中抱着一个面目全非的血形人影,听见声响,目光空洞地抬头望向来人。
牢内场景,让顾淳吃惊不
已,上前询问道,“梁大人,这、这是何人?是你相识之人吗?快,我看他伤得极重,不如给我看一下……”
说话间,伸出的手指已搭上了人影的腕间,探了又探,竟无半点动静。
死、死了?
“梁大人,请节哀顺变!”
虽不知死去的人与梁原是何关系,但看梁原那令人揪心的绝望模样,顾淳也不由得劝上一句,“人死不能复生,梁大人,生死有命,可千万要想开点!”
连连安慰几句,都不见梁原有半分反应,顾淳知他需要时间消化,叹息摇头,举步离开了特制牢房。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世间安静无比。
梁原悄然回神,怔愣地抱着怀中的尸体,怀中的人脸颊骨肉分离,颇为瘆人,血渍污了一身,摸在手里尽是湿腻粘稠之感,可他动作轻柔地抚摸上尸体的脸颊,温柔疼惜,心蓦然跳动一下,疼得不知是何滋味。
眼泪浸湿他的衣裳,浑然不觉,目中尽是悲伤怔忡之情。
看着怀中之人,突然间恨意直逼喉头,令他染红了双眼。
酒明,他可爱可亲的妻子,他原本活泼动人的妻子,他本要相守一生的妻子,在他远在边境为国征战之时,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受尽折磨惨遭迫害,变得血肉模糊生不如死。
可他不知,他竟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