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治!”
白稚应了一声,立于床前,从袖中掏出一套金针,悬挂在床栏上。
动作迅速,刷刷刷地从中抽出五六根长短不一的金针,刺于酒明头上与手臂的各个穴位。
她眼神凌利专注,下手果断迅速,众人见她凝神,自是不敢多言语。
室内炭火烧得足,时不时发出几声噼啪声,暖气钻入衣服里,热得人脸像火烧似的。
桌上的烛火印在陶酥酥的脸上,明暗交替,令她观望床上情况的眼睛浅浅眯了起来。
金针持续刺入酒明的身体,减缓了她的颤抖,也令她觉得不再那么冷了,她眉目渐渐舒展,不再痛苦地蹙起,连同一直隐隐作痛的腹部,在针灸的刺激下也舒服了许多,不再疼痛。
白稚下了针后,站在一旁,凝眸沉思。
知她要在旁观察,床上的酒明也已安睡,陶酥酥安下心来。
没有多话,她轻拍了下身旁的苏烟,又唤了两名站在稍远处焦急等待的丫环,用手指了指门口,又放在嘴边,作了一个“嘘”的姿势。
众人会意,全都轻声细步,退到门外正厅,生怕惊忧了屋内沉睡的人。
内屋,只留下白稚,与酒明的贴身婢女翠儿在一旁照看。
初
冬,日头落得早,现天已全黑。
府内仆人四处分散,井然有序地点起各处烛火,房舍却还是陷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
状元府门口。
梁原带着一身寒气,从他处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脚下未等,匆匆往内院走去,原本清秀俊逸的面容,此刻满是疲倦,隐隐透着担忧。
今日本该早回,谁尝想刑侦处突有一件命案着急要审,案情还颇为复杂,久审不出效果,这才拖了他回家的脚步。
梁原一边往内府走,一边心中慌乱,怕因他的晚归,自家夫人再多想……
哎,自从夫人小产,情绪便一直不好,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苦得钻心的药没少喝,可一丝一毫也不见效。
给她看过病的大夫都说,夫人得的那是心病。
这心病,也只能心药医。
可这心药,又是什么呢?
他问过太多回,劝过她,想让她对他敞开心扉,不要有事就自己闷在心里,可她就是倔强,一个字都不肯多对他说。
哎,失败!
作为一个丈夫,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好,真是太失败了!
“老爷,老爷……”
身后传来老管家的喊声,梁原停下脚步,问道,“刘管家,何事如此急慌?”
“老爷,如意夫人……”
老管家年过五十,体力早不如年轻小伙,小跑这几步便喘得不行,心中急切,话却说不全乎。
“不急不急,刘管家,慢些说!”
梁原向来关怀下人,见他如此,不太忍心,直劝他慢些。
喘了好大一会,刘管家才说道,“如意、如意夫人驾到……”
“现在?”梁原迷惑了。
“不、不是……”深呼吸几口,总算喘过来了,刘管家急急说道,“如意夫人黄昏时来的,现正在府内与夫人叙旧。老爷您还是快些过去吧!”
这个时候来府上?
梁原应了一声,迈着大步,就往内府走去。
到了正房,还未等他靠近房间门,就被人喊住。
“梁大人!”
一声呼唤,叫停了梁原的脚步。
他回身,望向柱影,里面闪出一道人影,正是一直在门外守候的风崖。
风崖握剑抱拳,又唤一声,“梁大人。”
梁原拱手回礼,“风侍卫!”
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问候一声后,风崖继续说道,“如意夫人等候已久,梁大人,回得有些晚了!”
风崖向来话少,更无任何废话,所说每一句皆有其理在内,只看听到之人是否能领会其中之意。此刻
他莫明地对梁原说了这么一句,不只是在说他回来晚了这一行为,更是在提醒他,如意夫人对他今日的行为颇为不满,并让他自行保重。
“谢风侍卫提醒!”
身为晖元国的状元郎,梁原才情满溢思绪敏捷,自是瞬间就听懂了他话里意思,再度拱手说道,“风侍卫,陛下现今可好?”
风崖答道,“好!”
“陛下好,那便一切都好!”
梁原得知秦不舟一切都好,心中就又稳了一分,“陛下不在的这段时间,各位官员都收腹紧腰时刻待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松懈。下官也是诸多事务缠身,今日本想早归,结果又被缠住,让如意夫人等了这么久,还望风侍卫见谅!”
“我无事!进去吧!如意夫人,在正厅等候!”
风崖未再多说话,推开房门,让出位置供他进入。
梁原点示以示谢意,这才迈步进屋。
屋内,坐于正厅高位之上,陶酥酥正与苏烟低头轻声细语,说些什么逗乐的事,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梁原进了屋内,带进一阵寒风,令陶酥酥抬了眼看他,脸上笑意瞬间消失。
“微臣拜见如意夫人!”
梁原上前两步,双膝跪于地上,叩拜道,
“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无人应答。
地板冰冷,才跪下就感到双腿满是寒气,梁原头垂得很低,“微臣不知如意夫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依旧无人应答。
寒风吹打着窗门,呜呜似人在偷偷轻声哭泣。
敞开的棕漆大门,如同一只张着血喷大口的野兽,狂吞着外面寒冷的空气,将屋内本就残留不多的暖气,击散得无影无踪。
陶酥酥伸手接过苏烟精心准备的暖壶,轻轻抱住怀中,又把一条厚实的毛毯覆盖在膝盖上,端过丫环刚沏好的上等龙井茶,轻轻吹气,一小口一小口地细品着,像是看不见跪在地上的人,也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梁原未得如意夫人的话,不敢轻易起身,更不敢抬头,只得继续跪着。
“吱呀——”
内室门打开,贴身婢女翠儿拿着一张写满毛笔字的纸,正要往外走,一抬眼看见正厅跪着自家老爷,不由得立马紧张起来,也慌忙跪在地上,“如意夫人恕罪!”
“恕罪?”
陶酥酥笑了,“恕什么罪?恕谁的罪?是你,还是你家老爷?”
“奴婢、奴婢不知……”
“你即不知,又为何求饶?”
“如意夫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