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驱兽香的存在,苏墨这一路倒是显得颇为平静,来时还层层雾叠,危机四伏,现在却是艳阳高照,十里不见兽影,甚至连一只最常见的豚兽都不曾出现,若不是偶尔还有那么一两声兽吼从远处隐约地传来,苏墨都以为这片森林里的野兽全都消失不见了。
走了好长一段路,苏墨的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熟悉的石屋,他抬头看见,脚步也迈得更勤了,虽说苏墨刚经历了一番恶斗,又在森林中走了许久,此时已体力将尽,但家的出现又给了他莫名的能量,促使他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刘小倩此时正在屋内做着饭,丈夫与儿子已经出门许久,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作为一个好妻子与好母亲,能让父子二人在归家之时吃到热腾腾的饭菜,这也便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奇怪,今天的火怎么一直烧不旺呢?”
刘小倩嘴里嘟囔着,微微皱着眉头,虽然有所埋怨,但手里加柴的动作却仍旧优雅有度,并没因此感到急躁。
“是不是这些柴有点湿了啊?这两天也没下雨啊,又怎么会湿呢?”
刘小倩兀自说着,而灶里的火势却仍不见起色。
“看来得换一批柴了,我去外面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柴可以用。”刘小倩这样想着,便抱着剩下的柴走出房门。
“娘!”
这一声呼喊耗尽了苏墨最后一丝力气,刘小倩正从屋内出来,闻声看去,却看见自己的儿子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不顾怀中的柴火,惊叫一声便冲向了苏墨。
“墨儿!墨儿!”
刘小倩跪在地上,把苏墨抱在怀里,看着苏墨苍白的脸,她的眼泪便不自觉地滴落下来。她学过一些医术,知道此时苏墨只是昏睡了过去,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但看着苏墨苍白的脸颊和残破的衣服,她便感到揪心的疼。
“不知道墨儿遇到了什么样的危险,竟会虚弱成这副模样,怕不是与阿焕走散了吧。”刘小倩把苏墨轻轻放在背上,要站起来时竟有些踉跄,不知何时,曾经自己怀里咿呀学语的婴孩,现在也已拥有了难以负起的重量。
“哐当”
刘小倩背着昏睡过去的苏墨刚走两步,一个小匣子便从苏墨怀里掉了出来,刘小倩想要蹲下将其捡起,但奈何背上的苏墨实在太重,刘小倩只得先将苏墨背回了屋内,再返回来收起这个小匣子。
“嗯?这个东西……怎么这么眼熟?”
刘小倩将小匣子拿回了屋内,安顿好了苏墨后,便将此匣拿出仔细端看。
此匣通体皆为绝顶黑檀木所制,共分两层,上层置驱兽香于其内,下层则有诸多微孔星布其壁,想来这便是散香之处了。整匣别无装饰,只在匣底中心有一兽头图案,此兽头额生双角,口生利齿,面似虎豹,眼似环蛇,只需观其一眼,便可觉其威严之姿,雄莽之势。
刘小倩越看此匣越觉眼熟,待其终于看到匣底那兽头图案时,便彻底呆住了。
这个图案她再熟悉不过。
曾经寅国前三的世家——刘家便以此作为家徽。
而刘小倩,则是刘家庶族的二小姐,十八年前,因与其父发生争吵而逃离刘家,后与苏焕相识并互生爱慕,二人为躲避家中族人追寻而决定隐居于这片边境森林之中,直至今日。
尘封已久的儿时记忆渐渐清晰,往日与父母兄弟朝夕相伴的温暖回忆此刻也随着这兽头图案而涌了出来。刚刚才止住的眼泪此时又如洪水决堤一般漫出眼眶。
十八年转瞬,当年那个青涩懵懂的小女孩此时也已升为人母,刘小倩用手轻轻地抚摸着这刘氏家徽,转头看了看仍在昏睡的苏墨,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手中动作骤然停下,心中又卷起惊涛骇浪。
“墨儿又怎么会拥有这刘家之物?难道他碰上了刘家的人?难道我们躲了这么久,还是躲不过爹的手掌心吗?”刘小倩越想越觉得骇然,她不敢再想下去,这一切如何,都要等苏墨醒来才能解答。
太阳渐渐向西斜去,门前竹竿的影子也被拉得老长,刘小倩点燃了家里的油灯,点亮了房檐下的灯笼。苏焕还未归来,刘小倩心中隐有不安,她希望这两盏灯笼可以为苏焕指引家的方向,然后他可以冷不丁地出现在刘小倩身后,再用他那宽厚的大手蒙住她的眼睛,就像他们曾经无数次做的那样,这是只属于他们二人的游戏。
而直到太阳完全落下,那双手都没有出现。
刘小倩坐在门槛上,倚靠着门框,她不知道苏焕现在是否安全,不知道苏墨何时会醒来,更不知道这样的境地和刘家又有什么关联。她想知道,但她却什么都做不到。
她就这样坐了一夜,等了一夜。
苏焕依然未归,苏墨依然未醒,她打算再等一等。
……
一月已过。
刘小倩终是没能等来那双手。
“若是等不来结果,那我便该自己去找了。”
刘小倩将黑匣留下,若苏焕一日归来,即可知其所在,而后便将昏睡中的苏墨放上马车,铺好被褥,拿上盘缠与驱兽石粉,这个身材单薄的女人,自此将踏上她的“归家”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