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幸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途经阳台，正好看见吴时徽在外头抽烟。
手机“叮咚”一声，是白茹发来的陆吴深度战略合作新闻稿。
她靠在走廊落地玻璃窗前扫了一眼文章结构，基本没什么大问题，无论是事件本身，还是条款核心提炼，以及合作背后的战略意义都拔高得挺好。
白茹是传媒高材生，对文字的把控一向很强，几乎是没有一个多余的字，通篇读起来也十分震撼人心，这个稿子一出，明天行业期待感直接拉满。
陆幸已经预料到除了陆吴股价的变动，AI新技术行业、国内精神医疗领域都会迎来一些波动，陆氏这个橄榄枝抛出去了，除了吴氏，当然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企业机构找上门来。
等到他们项目真正落地的那一刻，陆幸有信心，必将能掀起行业的“血雨腥风”。
陆幸推门，吴时徽听到响动回过头来。
两人视线交汇在走廊影影绰绰的孤灯下。
吴时徽想：这是他们今晚的第五次见面了吧。
第一次是在迎宾的门前，第二次是和他爸一起聊合作细节，第三次是陆幸亲自来送陈离的签名海报，第四次是夫妻两人来席间敬酒，第五次便是现在……
这个人，是真的很能让人的感情死灰复燃的一个存在呢，她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再这样见下去，他有预感，自己也许要独自沦陷在那无路可逃的黑暗里了。
“新闻通稿看一下，没什么问题拉个群，方便双方以后各种物料的确认沟通。这样出街效率也更快一点。”陆幸将文件转给了吴时徽，一副要盯着他现在确认的架势。
“你发吧。”吴时徽压抑住心底的情绪，露了浅浅的笑容看着她，他根本没打算看手机。
“这么信任我？还是，不关心我们陆氏集团的遣词造句？”
“信任你。”吴时徽从陆幸给的选项里挑出了答案。
“为何？”
“毕竟校友，盲目信任专业能力。除了需要法务盖章审核的东西，其他的东西，我可以放权。”
“大可不必。”陆幸有些头疼地琢磨他“盲目”两字的意思，在她的认知里，“盲目”从来都和“爱情”更相配一点。
而她，除了陈离，不需要任何人的“爱情”。
夜风吹不散两人之间的烟雾，吴时徽掏出手机，拉了个合作群，陆幸满意地笑了笑。
“明天还要和宗世民他们开合作启动会，吴总少喝点，我先下去了。”陆幸看了一眼面上染了酒气的人，随意客套了一句。
“谢谢陆总关心，不会耽误你正事。”
“是我们的正事。”她纠正道。
“是。我们的。”
“……你慢慢抽。”
“陆总那个黏人的老公呢，今儿这种大日子怎么不在你身边？”吴时徽开口，语气颇有些阴阳怪气。
陆幸转身正准备离去，被他这语气冲撞了大脑，她拉着玻璃门的手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陆幸辨不明他问这话的原因，但很显然，他话里话外对陈离的“瞧不上”让陆幸有些不悦。
“别生气，没有恶意。”吴时徽对上她温柔尽失的眼眸，终是败下阵来，道了句歉。
“一码归一码，吴公子嘴下留情。”陆幸知道吴时徽的才学，他在海外的时候就是学校辩论队的精英，他是心思细腻之人，亦是巧舌如簧之人。纵然陈离的身世和性格曾引起轩然大波，外界的闲言碎语自不会少，但她并不想自己日后的战略合作伙伴对他有什么误解。
“是我失言。只是，有些羡慕他罢了。”
“我记得我上次说，最后一次了？学长在海外那两个月还没长记性么？”
吴时徽惊愕，她竟然记得。他还以为她那时候疾病缠身，不曾将此事放入心间呢。原来她什么都记得，只是不愿意回应罢了。
吴时徽未回应，陆幸轻叹息了一声，续道：“学长这般谪仙之人，不该在我这种心有所属的人身上再浪费时间。你我之间，应该有更远大的目标，不是么？学长昔日辩论队那般风采夺人，论辩手段无人能及，像是任何事都能看穿一般，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她的目光很坚定，内心亦很坦然。看得吴时徽有些气息不稳起来，他于是又点燃了一根烟，企图缓和内心的波澜。他甚至相信，如果他胆敢越雷池一步，他们之间的合作都会玩完。
两人之间的烟雾更浓了一些，孤灯的光线似乎也暗了一些，吴时徽抬眸望向远方，陆幸则一直仰头看着他。
“人人都称学长是金陵儒雅的君子，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是我倾慕于他多年，也并非就是你看到的他黏着我的表象。如果学长看过他在赛场上如星光荡开宇宙般闪耀璀璨的样子的话，如果学长看到他这么多年孤身一人如何一步一步攀登成行业的“离神”的话，学长会明白，是我配不上他。我不过比他多一个“会投胎”的本事，平白无故得了个豪门大小姐的身份而已。所以如今我为了配得上他，我会努力追赶他，他可以付出的努力，我也一样可以。总有一天，我们，都会看到更广阔的世界。”
陆幸不喜欢烟味，但她一步也没挪开，语气很平静地与他摊牌。
她和吴时徽一样，他们自小都有着显赫的出身，除此以外呢，拿得出手的成绩在哪里？
海外的学历，本质上来说，也和家世脱不了干系。
如果不能学以致用，有一番作为的话，其实，什么都不算。
“希望学长，也能看到更广阔的的世界。”
陆幸说完这句话就拉开了玻璃门，冷风和暖风交窜，吴时徽扭头吐了一口烟圈，余下的半截烟在他指间缓缓燃烧着，星火滋滋作响。
“听君一席话，很是受教。合作愉快。”吴时徽轻声回应了她，虽然她好像也并不需要这个回应。
“合作愉快。”陆幸转头低低应了一句，抬步离去。
吴时徽自嘲笑了笑，实际上，今夜才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动心，未曾想是那么短暂的一瞬。
大概是醉了，不然她拒绝的话怎么都那么好听呢？
手里的烟慢慢燃烧殆尽，他觉得，他的初恋也在这一刻死了。
心中柔软的那个角落，又恢复了死寂，无声的叹息在胸口堵着。
她让他做一个真正的君子，那就陪她一起去看看那更广阔的天地吧。
吴时徽忽然想起他放在酒店的那个青山老师的亲笔签名册子，费尽千辛万苦重金得来，原为博美人一笑，想着明天开会的时候送给她来着，看来得自己留着了。
大概，项目大获成功的时候，才能博她一笑了。
陆幸一边往宴会厅走一边回了白茹信息。
“按计划铺吧，吴总没意见。”
“收到，立刻安排。几家核心媒体的总编今晚都在现场，陆总您要不要一会儿也去认识下？”
“行，你让秦澜带我去就好。你忙你的。”
“好，我让他去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