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吃饱喝足后，已经是凌晨四点多。
天际尚未破晓，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小区里寂静地只听到簌簌地风声。
两人都是睡了一觉的，此刻倒也不急着去睡觉。
陆幸一贯坐没坐相，此刻正是盘着腿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一声“啊……切！”打破了此刻的静籁。
刚收拾完垃圾的陈离不禁蹙眉，记起方才那凶猛而势在必得的拥吻。心中积累了八年的念想不受控制地溢出，他的身体在贴近陆幸的那一瞬似触电般情动，因而所作所为自是忘了自己还是个低烧病人的事实。
“药箱里有药。”陆幸看了过来，抬手指了指客厅药箱的方向，并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懒死你得了。”陈离看她样子便知道是想让自己去弄，他腿下已经迈开了步伐，轻声“抱怨”了一句，脸上却洋溢着久违地幸福。
陈离翻了一会儿，拿了两袋冲剂用热水冲了，端了过来。
“一口喝完。”陈离说着，便站在陆幸旁边，端起自己那碗咕噜咕噜片刻就喝完了。却见陆幸依然盯着那碗药，手上却没什么动静。她自小到大便受不了这药的苦味，以前就着冰糖都要磨蹭好久才能入口，眼下还是这光溜溜一碗药，怎能叫她不发愁。
“要我喂你？”陈离说时指尖已经碰到了陆幸面前的药碗，陆幸抬头便对上了一双满是宠溺的眼神，她想起方才他欺身而上的样子，脸上蹭得一下便红了。
伸手抢过那碗，仰头便咕噜咕噜喝了下去。虽嘴中苦味蔓延，眉头已经皱成麻花了，但比起让陈离喂她，她觉得还是自己动手更好一些。毕竟看陈离这满脸“小心机”的模样，鬼知道他会怎么喂？
陈离见她如此乖巧，嗤笑了一声，满意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与她面对面坐了下来。
“说说吧，今晚跑什么？”陈离开口相询，虽他心里已经猜测了七七八八。
按照陆幸的性子，八成又是想一出是一出了。她从前惯会如此，自己认为的“所谓事实”，总是容不得别人反驳和不认。比如她便一直觉得陈离总有一天会厌倦她，跑去谢檬和苏婉婉身边。
陆幸稍稍冷静了下来，再对上陈离柔和的眼神，她并不太敢说出真实的想法。
聪明如她，当然知晓那些话眼前人不会认也不爱听，又会怪自己自作主张，替别人思量。
“有点不舒服……”陆幸企图蒙混过关。
“你姨妈不是刚走？”陈离不解。
“你……！！！谁说是姨妈痛了，不能头痛心痛腰痛胳膊痛腿痛啊……”陆幸越说越没个谱。
“怎么？前男友拿冠军你全身哪儿都不舒服？？？”陈离“质问”。
“是前前前男友……”陆幸想去辩解，说出口才惊觉自己关注错了地方，她这是在挑战醋坛子的底线。她不自觉地竟往后靠了靠，明明陈离在她对面，中间还隔着一个餐桌。
陈离注意到她如今这些害怕小动作，又想起从前他装出来的“胆大威风”，虽则看上去大相径庭，但在陈离看来，却无甚两样。
终究是纸老虎掉了马甲，化身一只逃不出他掌心的小兔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那我能不能……官复原职啊？”陈离倾身，胳膊肘撑在桌子上，目光灼热蔓延，看着这个因为他一个动作又往后挪椅子的小白兔。
“有不能这个选项？……”陆幸双手抱着膝盖，一双澄澈水眸迎上他灼热的目光，佯装镇定，并不再闪躲。
陈离只是笑着，并未应她。
“你那一亿女粉丝们，知道你这么好骗么？”
“干她们何事？”
“我怕被网爆……”
“所以骗到手就不打算负责了？”
“我是觉得，今时不同往日，我要是负责，总感觉你吃亏了些……”
陆幸此话一出，陈离心下了然，她此前失态大概便是因此了。
在那般山呼地动的光芒和荣耀里，她觉得自己过于渺小。殊不知在自己心中，这些过眼云烟般的光芒和荣耀，不过是自己接近她的一点点勇气罢了。
她才是他心尖上自始至终不灭的星辰，永恒的瑰宝。
若无了她，殊荣便毫无意义。
“你怕是不知道，我从来不吃亏的。”
“那就是了，初恋有什么好，童言无忌……对吧？”
陆幸有些心虚地看了过去，陈离比她早出社会好多年，方方面面的思考似乎都会比她成熟许多。他应该明白自己所言。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想对从前自己的言行负责，他们以前说你是渣女，中央空调、全球供暖，果然没错……”陈离一脸“委屈”地说着，眼里光芒暗淡了下来。纵使陆幸知晓他惯会表演，还是被这眼神看得心头一紧，她挪无可挪，只好乖乖坐好。
“谁渣女来着，你少信口开河……我都没睡你，我怎么就渣了……”陆幸无力反驳着，她以前确实对谁都挺好，今天说喜欢班长认真负责的样子，明天又说喜欢教导主任家的侄子篮球打得好……她是喜欢玩闹，不过是言辞之间轻浮了一些，她也没对那些人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若说唯一有些出格的事，大概便是未经询问强吻了陈离几次，但那时候陈离已经是她男朋友，而且他也没说不喜欢不要啊。怎么算都是很合理的行为啊。
如今却要给她盖“渣女”的帽子，她当然不想接。
“所以你想睡我？”
“……”
陆幸：这是重点么？
陆幸觉得不能再和他这般聊下去，只会越聊越歪，最后无辜的自己还要收到许多“帽子”。
“我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未来。”陆幸咬了咬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要说一番大道理。但话说出口了却是让人觉得一脸没自信，以至于“未来”两字几乎要被她自己吞了。
她怕瞧见此刻陈离的眼神，低垂了脑袋盯着自己的拖鞋看了看。
对陈离来说，这是意料之中的答复，像极了高中时候她逃避前的那些话。曾经弱小的自己除了伤神便是全然束手无策。而今，他自然是一点也不慌。
他佯装伤神，叹息了一声。
“哎，你如今拼命想跟我保持距离的样子，真让我伤心啊……”
片刻地安静，陆幸并未抬头看他，倒是陈离，往后坐了下去，不再撑着手看她。
漫漫长夜，他像是做好了促膝长谈的准备。
“所以我找个女明星，你才能满意？”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和殷荀才登对？”
一提到此，陈离便如脱缰的马儿，情绪不再受控制，眼中似是有刀锋闪过。
陆幸见他提了音量，便仰头看了过去。对面这人一脸生气炸毛需要哄的模样。
“哪跟哪啊，我跟他只是同事。”
“不是无微不至照顾你的导师么？”陈离阴阳怪气地说着，他记起那个中奖帖子里，陆幸就是这么评价殷荀的。
“……”陆幸登时也反应过来了，这话是她自己写的“文案”。
“那就是为了获奖写的感人一点的文案，你至于这也吃醋么？”
“至于……”
“所以扔了我那空气净化器，又送来一个一模一样的？”陆幸指了指现在摆在电视机旁的那个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两样的空气净化器。
“那不一样，我问了老K了，这个是顶配的。你那个我也没扔，送不认识的阿姨了。”
“……”
“……”
“总之，好人卡打发不了我。嘴上要跟我保持距离，你刚才身子可是很诚实。”陈离耸了耸肩，拉回了话题。
“……就不兴我见色起意，你也说了我是渣女了……”
“不兴，少嘴硬。你要是不给我官复原职也行，那就耗着，我反正大把时间，现在退役了时间更自由了。要是哪天情难自控，我就去T公司晃几圈呗。”
陆幸知道，他如今的身份和人脉，确实是想进T公司随时都可以进来的。她不禁扶住了额头，今晚她要是给不出一个满意的答复，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陆幸看着眼前这个一脸破罐子破摔的男人，是头一回觉得：男人怎么这么难缠……啊，不，陈离怎么那么难缠……
为了她刚刚起步的事业，她一咬牙，败下阵来。
“复！复职行了吧……但是不许去我公司捣乱，还有，不许对外公开。”想起他那上亿的粉丝和动不动上热搜的人气，陆幸现在只悔恨当初为什么要提出什么“做我男朋友”的建议。
意料之中的得逞，陈离掩住了心口的欢愉，依旧是一脸委屈。
“哎，终究是工作更重要一些。”
“……”
陆幸好像也觉得自己提出的不公开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渣了些，但她有自己的考量，一来她并不想借着陈离的人情在工作上被人特殊对待，二来她也真的不想上热搜了。省的回头又要被陆展鸿训斥。
“行不行吧，不行就不复职了。”陆幸威胁道。
“……真霸道。只能行咯。”陈离应了下来，脸上装着委屈，内心早已繁花盛开，春意盎然。
“乖，那我睡觉去了，等下还要上班呢。”陆幸起身，陈离也跟着起了身，片刻便拉住了正要进房间的陆幸的手臂，将人圈到了怀里。
陆幸只觉得突然跌入一个炙热的旋涡，两股气息交缠，她抬手推他，并无甚大用途。
“睡觉啊！”她有些气恼，并不想跟他闹腾，他明天是不用早起不用上班，可她要啊。
“一起？”陈离央求，眼神真的不能再真了。
“有毒吧你……起开。”陆幸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已经四点五十了。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放你去睡。”陈离退而求其次，陆幸盯着他看了片刻，她决定收回此前说的什么“男大十八变”的言辞，这和高中时候有什么两样？
陆幸：喔，比高中脸皮更厚了一些。
陆幸敷衍地在他唇上点了一下，陈离惊诧地看着她。
“这么敷衍嘛，陆大小姐。”
“你说的一下……？”
“……”
“我真有点困了……”陆幸楚楚可怜地看着眼前不依不饶的人。想着是不是非得她使出点演技，他才会松手。
谁料下一瞬，人已被打横抱起，她一个重心不稳，双手勾上他的脖颈，心一下子慌了起来。
想起那日被他从浴室抱回床上的情形，眼下只觉得脸上都是烫的。
“我真要睡觉了，你别乱来……”
还没等陆幸再说什么，人已经被放在了床上，陈离脱了她的鞋子，替她盖好了被子，便迅速起了身。没给暧昧留一丝余地。
陆幸：好吧，是自己污者自污，想太多了。
“睡啊，盯着我做什么？”
“你不出去，我怎么睡？”
“你睡了，我再出去。”
“……”
陆幸知道今晚算是彻底败下阵来了，在口舌上行为上她都拗不过陈离，只得乖巧地掖了掖被子，闭目睡觉。
好一会儿，她听到陈离的脚步声离去，也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终是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