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回院子的路上，还能看出丹青有些委屈，当时她语气是重了些。
“丹青，你我一起长大，我自然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姑娘。”
她本是个丫鬟，即便是真的委屈了，那也只能自己消化。可每次姑娘都会宽慰她，这种主仆情分难能可贵，实在是她的福气。
“好了，不要委屈了。但你我都须记得，这是齐国公府，已经不是我们的徐府了。”
徐静姝有些怅然，她时刻都在怀念徐府的日子，自由舒坦。又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认清现实。
“走吧，今日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
昨日已经让水墨和素锦做主，叫了那几个庄子铺子的掌柜来交账本。
如果要接收对账，只怕没两天结束不了。
她看过了单子，她一共三处庄子，祖母，母亲都私给了她一处，公中也出了一处。
林氏和刘氏给的都是五百亩田庄，公中给的却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农庄，大约也有五六百亩。
铺面四个，三个小一点的，她最满意的当属御街上与樊楼相差不远的那间铺面，如今做着绸缎生意。
会客在前院的偏厅，隔着半竹帘，站在外面的庄头掌柜只能看到一袭橙红衣裙。衣料华贵，甚是少见。
水墨在里面伺候，丹青和素锦在竹帘外。
徐静姝能看到外面影影绰绰高矮胖瘦的站了一堆。
“今日有幸和各个庄头和掌柜见面，有劳各位了，今后还望各位各尽职责，尽忠职守。”
“定当为娘子效力。”
声音不小，但是听得出有些散漫。
想她还刻意塑造了声线，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威严一些，可见收效甚微。
“娘子，账簿我们都带来了，娘子可要看看？”
说话的是刘氏给的那个田庄的庄头，那话听着轻慢，摆明了是看不起徐静姝这个年岁不大的内宅女子。
如果她真是个古代的妇人，这可就真让她软了，偏偏她不是，他踢到了一块铁板。
“拿来我看看吧。”
丹青将簿子递进来，厚厚的一沓，有好几本。
她自然不会都看，只抽了一本前年的簿子，翻着将数字都列下来，算了一遍就发现收成和应收有差。
“这位庄头如何称呼？”
“小人姓元名山来。”
那人作了揖，言语中仍有倨傲。他如此，其他人想必都在看好戏。
如果这场弱了，怕是会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元庄头，我看了前年的收成。那小麦的收成每块田单加起来比最后报的总数少了一百三十八斤。”
声音悠悠传来，清冷疏离，听不出情绪，却让人心惊。
这时候生产条件落后，这一百三十八斤，差不多就是一亩地的产量了。
这明目张胆的私吞，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胆子。
“这......”
元山来有些慌，从来没人这么细的查过。他确实私藏了两袋，也没有被发现，没想到被翻了出来。
本来这贪墨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如今元山来被揪出，他们的头上也有些冒汗。
她仅仅还是算了这一项，平日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中饱私囊。
“元庄头可还有什么说的？”
“还请娘子原谅则个，是小人疏忽了，我回去就自掏腰包补上空缺。”
她要的也不是他们想法补空，不过是想震慑一番罢了。
而且，她也不想按部就班，这铺子田庄都须因地制宜，做出改善。
“元庄头不必如此。我只是会算些账，后面还得仰仗各位。”
不只元山来松了一口气，屋里所有的掌柜庄头都松了气，可她接下来的话又截了他们的胡。
“前面的账本我就不看了，一律封存。今日起新留了盈亏，重建账本，到岁末我只看赢收不看账本。如果赢收有增，那我必有额外红封给大家。”
“如果，毫无进益，那我徐府国公府多的是人可以顶了你们的缺。”
这话掷地有声，掌柜们和庄头们一个个都心惊肉跳，不敢有异议，携了账本自己去了。
水墨丹青和素锦都没想到今日会来这么一出。比查账还要让人心惊。
“姑娘，这铺子尚可收益，这庄子过了秋收可就再无进项了。”
“这东西，只要想办法总会有的。”
据她所知，这秋冬可采收的作物也有不少。而且，她本来意不在此。
“这几个庄子铺子，我们还需转一转，看有没有更好的安排。”
上天庇佑，让她带了脑子来，就是把后面的想法露出一点来，只怕也能做的红红火火。
“你们随我来国公府时，我也说了，如果你们愿意跟我来，就不要起通房小娘的心思。若是你们愿意，你们的前程马上就要来了。”
她们今日也服了，姑娘似乎对今日能将他们拿捏了，早已胸有成竹。
张弛有度，一点都不想没有处理过庶务的样子。
更惊的，当属丹青。她们都没随小姐去过府学，不知道小姐根本就没学过算数，如此繁杂的数，能算出那一百三十八斤的空缺，简直比老账房还要厉害。
“是，娘子。”
“我这郡主婆母说得对，我们都不能攀附在男人身上。你们可自寻意中人，甚至陪嫁进国公府都可以借借势，嫁个小官当正妻也使得。”
“可我们得自己有底气，这些生意，我们也做的，你们说是不是？”
素锦在宫中当值多年，见过官家与皇后，也侍奉过贵人。如今年岁大了，嫁人的事她也不敢想，也就是想找个稳定的差事，能够安稳养老。
以前还不觉得什么，可如今看着那明丽张扬又运筹帷幄的娘子，她竟对以后也有了一些向往。
“娘子说的是，我等定不会给娘子丢了脸。”
素锦和她没有自幼的情分，率先开口，徐静姝也不由侧目，只觉得她是通透之人，对她也更重视几分。
“素锦姑姑见惯了风浪，怎么会丢脸，倒是以后要辛苦姑姑了。”
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徐静姝心里的担子明显轻了几分。
这收益也不在于一时，到年底还有六个月，她耗得起。
“娘子，忘了跟您说，小公爷今早还让外院送了一些田产铺面的契书来，还未来得及安排。”
接了水墨递过来的盒子，徐静姝并未打开。
当日，只以为齐衡当日是说说而已，她也回绝了他，还以为这事儿已经过了，没想到他还是做了。
他对她如此上心又放心，让她心里有些暖。
但是，如今连自己的事情都没搞清楚，只怕要辜负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