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州衙已经是后半夜。
周瑾寒留下来与众人一起处理公务了,穆清葭回到后院去休息。
结果刚进院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穆清葭眉心一拧,转身看向来人之时,手掌也一把钳制住了对方试图扇她巴掌的手腕。
“你这贱人,竟然还有脸回来!”
簪烟怒不可遏地骂道。
她在午后随周瑾寒入衍州,一直在州衙里头等了好几个时辰,眼睁睁看着他们运来了几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后又送来十几个小姑娘,唯独不见周瑾寒回来。
所有人都忙得跟陀螺似的,她想找个人问问都没人愿意搭理她。甚至那罗与被他连着两次拉住后干脆说让她自己呆着去别添乱,王爷和王妃处理完外头的事情自然就会回来。
簪烟听完直接就炸了!
什么“王妃”,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王妃”!穆清葭这死贱人明明都已经被寒哥哥休了,竟然还敢腆着脸自称为“王妃”?真是太不要脸了!
簪烟直当是周瑾寒不在衍州的这几天内,穆清葭作威作福,硬逼着罗与他们仍旧称呼她“王妃”。于是自认为已经成为曜王府当之无愧的女主人的她怒气冲冲地等在了院中,就想等他们回来之后给穆清葭迎头痛击。
她上上下下扫了穆清葭一眼,奚落道:“怎么?你又是怎么装的可怜,让寒哥哥将大氅都脱了给你穿?”
“你可真够厚脸皮的啊,都已经被休了,不去找个地方远远地呆着,竟然还赖在这里不走?”簪烟眼珠狐疑地一转,皱眉,“你不会是还惦记着想要跟我们回京城吧?我告诉你,别做梦了!在来衍州的一路上,寒哥哥已经承诺我了,等回到京城他就迎娶我为妻!曜王妃的位置是我的,谁都别想抢走!”
穆清葭看着簪烟说这话时的得意神色。
她一把甩开了还钳制着的对方的手腕,无波无澜地道了声贺:“那恭喜你了,多年夙愿终于得偿。”
她累了一天,也懒得跟这疯婆子多做纠缠,抬步往自己的屋里走去。
可惜她怕踩到屎故意躲着走,偏偏有些屎自己长了腿,就是要不依不饶地黏上来。
“你恐怕不知道这几天我与寒哥哥是怎么过的吧?”簪烟跟在穆清葭身边,洋洋得意说道,“虽然风餐露宿,但寒哥哥日日都将我抱在怀里。白天与我同骑一匹马,晚上也拥着我睡觉。”
“他怕我冷,所以抱我抱得好紧,外衣都拿来盖了,我们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相互慰藉,用各自的体温给对方取暖。”
大概是从流云榭里学来的本事,描述香艳场景的能力簪烟简直可以称得上一绝,偏偏滔滔不绝说的还是自己的事,丝毫不觉得害臊。
“寒哥哥的身子可真是健壮,浑身那么火热,我每每都感觉自己要被烫伤融化了。等日后我成了他的妻子,我们就能日日这样在一起了,我中有他,他中有我。”
“而你这个贱人!”簪烟语调一转,显露出满脸刻薄来,“你就只配回到你下贱的市井中去,饿死冻死了都活该!”
她瞥了穆清葭身上的大氅一眼,嗤道:“这件大氅你就好好留着吧,恐怕也是你唯一一样好东西了。万一哪天活不下去了,拿到当铺里头去保不齐还能换上几个钱,呵呵呵呵……”
簪烟尖酸地笑了起来。像是想到穆清葭今后穷困潦倒的日子,她就提前开始幸灾乐祸了。
“看来你很喜欢这件大氅。”
已经走到了自己的屋子门口,穆清葭停步跟簪烟道了一句。
“什么?”簪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穆清葭的意思。
然而也不需要她有反应了,穆清葭已经解下了身上的大氅扬手扔到了簪烟身上。
“还你了。”
属于周瑾寒的大氅,又重又长。不说上面纯金线绣的纹样了,便是那一圈毛领就是整张兽皮做的。簪烟毫无防备地被这兜头一罩,整个人往后踉跄一步,差点就从护栏上翻了出去。
“你——!”
簪烟手忙脚乱地将盖住了脑袋的衣服扯了下来,羞愤得想扑过去咬死穆清葭。
“我什么?”穆清葭冷冷回视。
她的目光中一瞬间带上了凛冽的锋芒,让簪烟视之忍不住一阵胆寒。
“诚如你所说,我已经被休了。我现在与曜王是没有关系的人,所以我也用不着考虑他的心情,不用再和从前一样,宁可自己受委屈也要忍你。”
穆清葭朝簪烟走近,眉眼锐利倨傲,逼着簪烟不由后退了一步。
“所以你要是再不知死活地惹我,就别怪我对你动手。”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簪烟色厉内荏地喊道。
“打你?”穆清葭冷笑。她将自己被血污沾满的衣袖抬到簪烟面前,眼睛一眯,“我今天刚弄死两个人,心情烦得很。你再敢同我大声一句,我也不吝于多你一个手下亡魂。”
“你——咳!”
簪烟刚尖声喊出一个音,穆清葭眸光一沉,已经抬手扼住了她的脖子。
纤细白皙的五指如钢铁一般牢牢地锁住了簪烟的咽喉,穆清葭一路将她按到了廊柱上。看着簪烟惊恐地扒拉着自己的手的模样,穆清葭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笑话。”
她凛然发出了一记嗤笑:“就你这样子的,我只要再加一分力就能拧下你的脑袋。”
“你敢——嗬——”簪烟用力掰着穆清葭的手指,怒骂道,“你杀了我——寒哥哥——他不会放过你的!”
“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怕他吗?”
手上力道越加收紧两分。穆清葭看着簪烟瞪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说:“听清楚了,我今日不杀你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而不是因为周瑾寒。我如今不是曜王妃了,所以你对周瑾寒来说再重要,同我都没有关系。你也犯不着拿着这点来一再试探我的底线。”
“天高皇帝远。我若是在此刻杀了你然后潜逃,你觉得周瑾寒真的还有可能抓到我吗?蠢货。”
话音落,穆清葭就掐着簪烟脖子的姿势猛地将她往旁边一甩。
簪烟脚下踉跄,一下扑倒在了地上。
新鲜的空气再次冲进胸腔,她拼命地咳嗽起来。
明明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可穆清葭扼住她咽喉的力道用得巧,竟连一点痕迹都没在她脖子上留下。
穆清葭用看蝼蚁一般的眼神扫了簪烟一眼。
“还有,你所谓的那些恩爱桥段都没必要同我复述。”她拍了拍手掌后说道,“别忘了,你口中的这个男人曾经是我的丈夫。他的身体轮廓我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包括他身上哪一处有伤痕我也比你更加清楚。”
“你如今拥有的不过是我用完剩下的东西罢了,有什么值得到我跟前来炫耀的?说出这些话来,你自己不觉得羞耻,不觉得很可笑吗?”
话说完,穆清葭再没多赏给簪烟一个眼神,进屋后猛地关上了门板。
徒留下簪烟疯子一般在外面叫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