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院,红烛映着罗帐。
簪烟依恋地靠在周瑾寒胸膛,整个人软得像是没骨头。
“寒哥哥,你与王妃姐姐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簪烟带着哭腔,可怜巴巴地说,“我真怕你与姐姐日日朝夕相对,就会把我忘了……”
“你知道我不会。”周瑾寒握了握簪烟的手,“对你的承诺我片刻都不曾忘记,你尽可以放心。”
他默了一默,眼中的光亮暗了一些。“待此事了,一切都会回到该有的样子。”
“寒哥哥……”簪烟抬起头来仰望着周瑾寒薄情的侧脸,“你真的要休了王妃姐姐吗?”
周瑾寒敛目回视,眼神有些压迫:“怎么?”
“我只是觉得,对姐姐来说,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簪烟重新靠回他的肩膀,“毕竟这三年来她对咱们王府也不能说毫无贡献,如今我的身子刚好,她就被休了,我怕到时候姐姐她会恨我……”
“她不会。”周瑾寒却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想到当初提出要休妻时穆清葭那绝望的神情,周瑾寒心中有些动容。他轻轻叹了一声,像是说服簪烟又像是说服自己一般,重新强调了一遍:“她是个明理之人,此事错不在你,她又怎会怪罪到你头上?”
“更何况如今这局面本就是个错误,我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拨乱反正罢了。”
原本听到周瑾寒维护穆清葭,簪烟心里还很不是滋味,然而随即又听到“拨乱反正”四个字,她的脸上不由显露出几分刻薄来。
是了,在周瑾寒的心里,穆清葭的存在不过是个错的不能更错的错误。
他这样桀骜的人物,能够容忍穆清葭这颗他人安插进来的棋子待在身边本身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只是给一封休书,没直接要她的命都可以算作恩赐了,难道还要妄想他像请大佛一样将她请走吗?
只是心里是这样想,簪烟表面上还是装得很善良懂事:“仔细想想,姐姐也挺可怜的,她还怀着身孕呢,若是由得她这么走了,那孩子怎么办?那毕竟是寒哥哥你的孩子,也不好叫他以后跟着姐姐颠沛流离啊。若是那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簪烟的话里都是试探,只是周瑾寒此刻有心事,一时竟没听出来。
“孩子自然是要留下的。”周瑾寒的眉心一蹙。
拇指与食指指腹轻轻互搓着,是他主意不定时习惯性的动作。
他在此之前其实也无数次考虑过这个问题了,只是至今都没有一个论断。
最初,周瑾寒甚至想过推翻自己之前的决定,就让穆清葭留在王府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来。可是那日在玄清观听到穆清葭对司空鹤说的那番话后,他却又犹豫了。
穆清葭应该早就想离开了吧,即便如今怀了身孕,她也没有想过要继续留在他身边。她同他说过,希望他可以放过她。
见周瑾寒话说了一半就没有下文了,簪烟心下不由感到焦急。
她想了一想,委婉地提了个意见:“其实,若寒哥哥实在舍不得的话,也可以等姐姐生下了孩子之后再让她走的。这孩子一天待在外面,就一天会成为他人的目标,对孩子,对寒哥哥你都不好。”
“我知道寒哥哥你不放心姐姐的身份,那么不如就在休了她之后,将她关押到一个隐蔽点的地方,多派点侍卫看管,不让她有机会逃——”
“我说过了,她是个明事理的人。若我告诉她要将孩子生下来后才能让她离开,她绝对不会想要逃,犯不着要将她当个犯人一样圈禁起来。”周瑾寒不耐烦地打断了簪烟的话。
他有些动了怒,将人从自己怀中推开了,沉声说道:“我知道你这三年来始终都忌惮她,生怕她抢走了我答应过你的一切。可我即已经向你做出了承诺,说过了要让她走,我就绝对不会食言。你也不必旁敲侧击地来打探我的心思。”
簪烟没想到自己会惹得周瑾寒不悦,当即有些慌地解释道:“不是的寒哥哥,我不是——”
“好了,你不用多说了。”周瑾寒站起了身,“圣旨既然已经下来,我也不能再耽搁下去。这次我与王妃动身去往南方,辛姑姑会留下来照看你,府中的大小事务都用不着你费心。该安排保护你的人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就只管安心在府中养好自己的身子吧。”
说完这些话,周瑾寒就往外走去,“夜深了,你歇下吧。”
“寒哥哥!”簪烟拉住了周瑾寒的衣袖。
她睁着无辜的眼睛仰望着他。
屋中烧得暖,她身上的衣服宽松又单薄,这一动作,半抹香肩便露了出来。
“天这般晚了,寒哥哥不留在我这里歇息吗?”簪烟挽留道。她轻轻咬了下嘴唇,似是有些羞赧又特地壮着胆子,轻声与他说:“双生蛊取出之后,我觉得身子比从前好了许多了。又有楚神医替我调理着,他说我也已经不比常人病弱多少。”
“我知道寒哥哥从前是心疼我,所以即便你我感情深厚,你也从不碰我。但是我现在……已经可以了。”
如若无骨的手攀上了周瑾寒的腰带,簪烟眼含秋波,乞求道:“寒哥哥,趁你走之前,就在今晚,让我伺候你一回吧?”
周瑾寒沉默地盯着簪烟衣襟松散的魅惑模样。
他忽然想起了穆清葭的脸。
他想到他们曾经欢好之时,哪怕到了情难自控的那一刻,穆清葭也要咬起嘴唇拼命地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的模样。
她是那样一个自尊骄傲的人,与簪烟真的分毫不像。
不知为何,周瑾寒看着簪烟,觉得有些失望。
他眉眼间的神情越加淡了。
冷漠地扯下了环在腰间的手,他对簪烟道:“我还有事需要打点,你自行安歇吧。”
被拒绝得这么干脆,簪烟有些愣。
这些手段都是她在教坊司自小被训练出来的,到了流云榭后用得越发熟练。凭她的姿色和身段,到了后来,她甚至只需要眼波流转勾一勾指头,那些男人就会跟失智了一样舔上来。
她从来没想到,今日自己已经奴颜婢膝到这份上,都换不回周瑾寒片刻的垂怜。
他竟然完全不受她的诱惑!
看着周瑾寒出门而去,簪烟的脸色骤然阴狠下来。
一定是因为穆清葭!这个狐媚子霸占了寒哥哥三年,表面上看着纯情,私底下不定有多放荡下贱!以至于寒哥哥如今都已经习惯了她的伺候,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的讨好了!
该死的穆清葭,一定是她!
簪烟愤恨地在身下捶了一拳。
“呵呵……呵呵呵……好啊,既然如此,那我倒想看看你如今怀身大肚,还能不能再使出那些不要脸的手段。”
她阴恻恻地自语道。
“孩子……呵。这个孩子既然可以在我给你灌了那么多汤药后还进了你的肚子,我也真想知道,他的命究竟还能有多硬,再怎么折腾都掉不下来。”
“来人!”
簪烟对屋外的人吩咐道,“把拂夏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