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出一口笑那是轻而易举,可要收住表情那就挺难,如果还要把自己突然发笑的缘由合情合理地解释出来......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额......江离贤侄这是怎么了?何故发笑啊?莫不是本侯说了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话,惹人笑话了?”
“没有没有......咳......咳咳咳......”
江离连忙推手否认道,谁知突然被口水呛住,大咳三声之后才勉强支起笑容道:“侯爷莫要误会,晚辈方才说在北原时就听过侯爷的威名,对侯爷早就是心存敬佩,如今终于得见侯爷,晚辈这心里那真是喜不自胜,一时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来,还望侯爷不要见怪......”
“哈哈哈哈哈......”齐裕侯拈着胡须,豪迈笑道,“你这孩子可真是实诚,和本侯才刚刚见了一面,就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摆在台面上来说,如此推心置腹之人,难怪深受陛下喜欢,贤侄啊......犬子若是有你一半的德行和才干,本侯怕不是做梦都要笑醒喽......”
这时,江离听到齐裕侯说起他的儿子,便立即抓住了话题,他知道,只要他一直提起齐裕侯那不争气的儿子,对方一定会自惭形秽,不胜其烦,最后三言两语应付完,就赶紧离开江离身边。
于是江离眉眼轻挑,明知故问道:“哎哟,说起赵旭小侯爷,之前我貌似在哪儿见过小侯爷一面......嘶......怎么突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瞧着江离抠头苦思的模样,齐裕侯心里一紧,默默把双唇紧闭,江离这么一说,他脑子里立即闪回了自己去金面狱捞人的狼狈模样,而现在趁着江离还没想起选婿的事,他一定不能让江离回想起在选婿的时候,被管事太监罚入金面狱的就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
紧接着,齐裕侯开口极快,呵呵两声就打断了江离假装思考的动作。
“哈哈哈......我家的那个浑小子啊,平日里在帝京城里放纵惯了,各个地方都有可能见到那小子,兴许贤侄你就是在哪个酒楼见到过他一面,不是什么大事儿......”
“哦?是吗......”江离若有所思道,“可晚辈总是觉得......在什么特殊的场合看见过小侯爷,嘶......我依稀记得......好像是在......宫里?”
“江离少爷!”齐裕侯眼睛一瞪,迅速开口打断了江离,随后挤出一个无比勉强的微笑,用一种近乎木讷的眼神看着江离,一字一句地说道,“马上就要开宴了,本侯暂且失陪了,若是将来有机会,贤侄可以到我齐裕侯府做客,本侯一定盛情款待!”
“好好好......侯爷的心意晚辈心领了,那侯爷请慢走......”
随后江离微微鞠躬,毕恭毕敬地送走了这位被儿子搞得愁眉不展的爹。
与此同时,站在侧边的严沧翘着眼睛,对着江离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就差对着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了。
“少爷,您可真是一点就通啊,在官场上与人交际,就应该向你刚刚那样,说话不能说太满,只说三分,剩下七分的意思要扔给对方自己去揣度,剩下的空间算是留给自己的退路,这样的言行才叫张弛有度,进可以结交好友,退也不至于得罪谁,看来少爷你的悟性真是远远超出老朽的想象啊......”
“哈哈......不过雕虫小技,何足挂齿?不过既然严大人就看到晚辈是如何交际的,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哈哈......放心了放心了......”严沧喜笑颜开道,“若是老师亲眼看到少爷方才的言谈举止,也会放一百个心的,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老朽就先告辞了,少爷有什么吩咐,直接派你旁边这两位随从来找我便是,我已经认得他们两个的脸了......”
“好好好,那晚辈就先行落座了,严大人慢走。”
目送走严沧之后,江离再度坐回位置上,一番口舌之争过后,他自然是觉得口渴难耐,连忙端起桌上的杯子,连连喝了三杯水,最后畅然地吐出一口暖气,算是让嗓子恢复了活力。
而就在江离旁边,目睹一切的云安突然冷不丁地发话了。
“哼......什么说话三分满......七分靠别人猜......别人把你夸到天上去,把你夸得自己都信了?嘁......这些个阴阳怪气的雕虫小技,居然还能被拿出来说道一番,真是可笑......”
“再说了,齐裕侯儿子在选婿时被送入金面狱的事情,宫中人人皆知,有些人居然天真地以为,齐裕侯没有听懂你那话里的讥讽之意,哈哈......愚钝之徒,连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别人也不知道,还在这里得意忘形,也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听到旁边的戏谑之声,江离嘴角一抿,随后循着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云安在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那脸上的表情别提有多嫌弃了。
突然挨了一顿讽刺,江离自然也要原封不动地讽刺回去,这样才对得起他做人的准则。
“哈哈......有人笑,有人悲,总比没人在乎来得好,想想看,一个未出闺阁的官家女子,在这么大的宴会上面都没人来搭理,只能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冷板凳上,不顾体面地嗑着瓜子,哎呀......怕不是宴会都开没开始,有人桌子上的瓜子壳儿都要堆成小山咯......”
听到这话,云安的脸上倒是没什么反应,倒是她身后的冬巧一个气不过,拧着脸就朝着江离大吼过来。
“喂!江离你说谁呢?!我家郡主不过是肚子饿了,吃点东西暂且垫垫肚子,你在这里瞎说个什么劲儿?凭空污人清白,你毫不知廉耻!”
“诶诶诶......”江离转过身子,随即对着冬巧抬起双手作投降状:“冬巧姑娘,你要讲讲理啊,我方才怎么就说你家郡主了?我明明连你家郡主的名字都没提起过,你怎么还赶着上来认领来了?还是说,在你的心里,你家郡主就是那样不堪的人?”
江离肆无忌惮的挑衅,还有他那挤眉弄眼的样子,直让冬巧头上冒起鬼火,她一把指向江离,咬牙切齿地喊道:“江离!你这个狗......”
“够了!”
云安突然一声喊,打断了冬巧的发挥,直接让她把冒出嘴巴的怒火给吞了回去......
“冬巧,我们为人清白,身份贵重,无需和某些低俗的伪君子置气,一时的口舌之快,换不来一辈子的顺风顺水。”
“对对对!郡主说得极是!”冬巧马上笑着搭腔道,随后得意地瞥了江离一样,“有些人就只会耍点嘴皮子,搞不好过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了,呵呵呵呵......”
这时,江离选择了以闭嘴的方式来平息这场暗潮涌动的风波,他只是默默地抬起杯子,喝下一口清茶,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小吵小闹在未来还多得很,现在无需多费精力。
然而他身后的太监却不这么想,也从不觉得这就是小吵小闹,毕竟他从未见过有一个无名无分的公子敢跟郡主这么置气,还吵得有来有回。
方才的他全程站在后面呆若木鸡,竭尽全力地想把自己从这场闹剧中摘出去,直到面前的二人相继闭嘴,他还心有余悸。
然而,就是在这看似平静的时候,他不经意地一个抬头,便看见了藏在远方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如同刀剑一般冰冷,仿佛一种查探猎物的视线,正在死死地盯着自己......